王安石
〔宋〕 1021 - 1086 年
王安石,字介甫,号半山,谥文,封荆国公。
世人又称王荆公。
北宋抚州临川人(今临川区邓家巷人),中国历史上杰出的政治家、思想家、学者、诗人、文学家、改革家,唐宋八大家之一。
北宋丞相、新党领袖。
欧阳修称赞王安石:“翰林风月三千首,吏部文章二百年。
老去自怜心尚在,后来谁与子争先。
”传世文集有《王临川集》、《临川集拾遗》等。
其诗文各体兼擅,词虽不多,但亦擅长,且有名作《桂枝香》等。
尝谓:文者,礼教治政云尔。
其书诸策而传之人,大体归然而已。
而曰“言之不文,行之不远”云者,徒谓“辞之不可以已也”,非圣人作文之本意也。
自孔子之死久,韩子作,望圣人于百千年中,卓然也。
独子厚名与韩并,子厚非韩比也,然其文卒配韩以传,亦豪杰可畏者也。
韩子尝语人文矣,曰云云,子厚亦曰云云。
疑二子者,徒语人以其辞耳,作文之本意,不如是其已也。
孟子曰:“君子欲其自得之也。
自得之,则居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诸左右逢其原。
”独谓孟子之云尔,非直施于文而已,然亦可托以为作文之本意。
且所谓文者,务为有补于世而已矣;所谓辞者,犹器之有刻镂绘画也。
诚使巧且华,不必适用;诚使适用,亦不必巧且华。
要之,以适用为本,以刻镂绘画为之容而已。
不适用,非所以为器也。
不为之容,其亦若是乎?否也。
然容亦未可已也,勿先之,其可也。
某学文久,数挟此说以自治。
始欲书之策而传之人,其试于事者,则有待矣。
其为是非耶?未能自定也。
执事正人也,不阿其所好者,书杂文十篇献左右,愿赐之教,使之是非有定焉。
臣前蒙陛下问及本朝所以享国百年、天下无事之故。
臣以浅陋,误承圣问,迫于日晷,不敢久留,语不及悉,遂辞而退。
窃惟念圣问及此,天下之福,而臣遂无一言之献,非近臣所以事君之义,故敢冒昧而粗有所陈。
伏惟太祖躬上智独见之明,而周知人物之情伪,指挥付托必尽其材,变置施设必当其务。
故能驾驭将帅,训齐士卒,外以捍诸边,内以平中国。
于是除苛赋,止虐刑,废强横之藩镇,诛贪残之官吏,躬以简俭为天下先。
其于出政发令之间,一以安利元元为事。
太宗承之以聪武,真宗守之以谦仁,以至仁宗、英宗,无有逸德。
此所以享国百年而天下无事也。
仁宗在位,历年最久。
臣于时实备从官,施为本末,臣所亲见。
尝试为陛下陈其一二,而陛下详择其可,亦足以申鉴于方今。
伏惟仁宗之为君也,仰畏天,俯畏人,宽仁恭俭,出于自然。
而忠恕诚悫,终始如一,未尝妄兴一役,未尝妄杀一人,断狱务在生之,而特恶吏之残扰。
宁屈己弃财于外敌,而终不忍加兵。
刑平而公,赏重而信。
纳用谏官御史,公听并观,而不蔽于偏至之谗。
因任众人耳目,拔举疏远,而随之以相坐之法。
盖监司之吏以至州县,无敢暴虐残酷,擅有调发,以伤百姓。
自夏人顺服,蛮夷遂无大变,边人父子夫妇,得免于兵死,而中国之人,安逸蕃息,以至今日者,未尝妄兴一役,未尝妄杀一人,断狱务在生之,而特恶吏之残扰,宁屈己弃财于夷狄而不忍加兵之效也。
大臣贵戚、左右近习,莫敢强横犯法,其自重慎或甚于闾巷之人。
此刑平而公之效也。
募天下骁雄横猾以为兵,几至百万,非有良将以御之,而谋变者辄败。
聚天下财物,虽有文籍,委之府史,非有能吏以钩考,而断盗者辄发。
凶年饥岁,流者填道,死者相枕,而寇攘辄得。
此赏重而信之效也。
大臣贵戚、左右近习,莫能大擅威福,广私货赂,一有奸慝,随辄上闻。
贪邪横猾,虽间或见用,未尝得久。
此纳用谏官、御史,公听并观,而不蔽于偏至之谗之效也。
自县令京官以至监司台阁,升擢之任,虽不皆得人,然一时之所谓才士,亦罕蔽塞而不见收举者。
此因任众人之耳目、拔举疏远而随之以相坐之法之效也。
升遐之日,天下号恸,如丧考妣,此宽仁恭俭出于自然,忠恕诚悫,终始如一之效也。
然本朝累世因循末俗之弊,而无亲友群臣之议。
人君朝夕与处,不过宦官女子,出而视事,又不过有司之细故,未尝如古大有为之君,与学士大夫讨论先王之法以措之天下也。
一切因任自然之理势,而精神之运有所不加,名实之间有所不察。
君子非不见贵,然小人亦得厕其间。
正论
天下不可一日而无政教,故学不可一日而亡于天下。
古者井天下之田,而党庠、遂序、国学之法立乎其中。
乡射饮酒、春秋合乐、养老劳农、尊贤使能、考艺选言之政,至于受成、献馘、讯囚之事,无不出于学。
于此养天下智仁、圣义、忠和之士,以至一偏之伎、一曲之学,无所不养。
而又取士大夫之材行完洁,而其施设已尝试于位而去者,以为之师。
释奠、释菜,以教不忘其学之所自;迁徙、逼逐,以勉其怠而除其恶。
则士朝夕所见所闻,无非所以治天下国家之道,其服习必于仁义,而所学必皆尽其材。
一日取以备公卿大夫百执事之选,则其材行皆已素定,而士之备选者,其施设亦皆素所见闻而已,不待阅习而后能者也。
古之在上者,事不虑而尽,功不为而足,其要如此而已。
此二帝、三王所以治天下国家而立学之本意也。
后世无井田之法,而学亦或存或废。
大抵所以治天下国家者,不复皆出于学。
而学之士,群居、族处,为师弟子之位者,讲章句、课文字而已。
至其陵夷之久,则四方之学者,废而为庙,以祀孔子于天下,斫木抟土,如浮屠、道士法,为王者象。
州县吏春秋帅其属释奠于其堂,而学士者或不预焉。
盖庙之作,出于学废,而近世之法然也。
今天子即位若干年,颇修法度,而革近世之不然者。
当此之时,学稍稍立于天下矣,犹曰县之士满二百人,乃得立学。
于是慈溪之士,不得有学,而为孔子庙如故,庙又坏不治。
今刘君在中言于州,使民出钱,将修而作之,未及为而去。
时庆历某年也。
后林君肇至,则曰:“古之所以为学者吾不得而见,而法者吾不可以毋循也。
虽然,吾之人民于此,不可以无教。
”即因民钱,作孔子庙,如今之所云,而治其四旁为学舍,讲堂其中,帅县之子弟,起先生杜君醇为之师,而兴于学。
噫!林君其有道者耶!夫吏者,无变今之法,而不失古之实,此有道者之所能也。
林君之为,其几于此矣。
林君固贤令,而慈溪小邑,无珍产淫货,以来四方游贩之民;田桑之美,有以自足,无水旱之忧也。
无游贩之民,故其俗一而不杂;有以自足,故人慎刑而易治。
而吾所见其邑之士,亦多美茂之材,易成也。
杜君者,越之隐君子,其学行宜为人师者也。
夫以小邑得贤令,又得宜为人师者为之师,而以修醇一易治之俗,而进美茂易成之材,虽拘于法,限于势,不得尽如古之所为,吾固信其教化之将行,而风俗之成也。
夫教化可以美风俗,虽然,必久而后至于善。
而今之吏,其势不能以久也。
吾虽喜且幸其将行,而又忧夫来者之不吾继也,于是本其意以告来者。
江之南有贤人焉,字子固,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
淮之南有贤人焉,字正之,非今所谓贤人者,予慕而友之。
二贤人者,足未尝相过也,口未尝相语也,辞币未尝相接也。
其师若友,岂尽同哉?予考其言行,其不相似者,何其少也!曰:“学圣人而已矣。
”学圣人,则其师若友,必学圣人者。
圣人之言行,岂有二哉?其相似也适然。
予在淮南,为正之道子固,正之不予疑也。
还江南,为子固道正之,子固亦以为然。
予又知所谓贤人者,既相似,又相信不疑也。
子固作《怀友》一首遗予,其大略欲相扳以至乎中庸而后已。
正之盖亦常云尔。
夫安驱徐行,轥中庸之庭,而造于其堂,舍二贤人者而谁哉?予昔非敢自必其有至也,亦愿从事于左右焉尔。
辅而进之,其可也。
噫!官有守,私有系,会合不可以常也,作《同学一首别子固》以相警,且相慰云。
龙之为物,能合能散,能潜能见,能弱能强,能微能章。
惟不可见,所以莫知其乡;惟不可畜,所以异于牛羊。
变而不可测,动而不可驯。
则常出乎害人,而未始出乎害人,夫此所以为仁。
为仁无已,则常至乎害己,而未始至乎丧己,夫此所以为智。
止则身安,曰惟知几;动则物利,曰惟知时。
然则,龙终不可见乎,曰:与为类者常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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