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
〔明〕 1597 - 1679 年
张岱,又名维城,字宗子,又字石公,号陶庵、天孙,别号蝶庵居士,晚号六休居士,汉族,山阴(今浙江绍兴)人。
寓居杭州。
出生仕宦世家,少为富贵公子,精于茶艺鉴赏,明亡后不仕,入山著书以终。
张岱为明末清初文学家、史学家,其最擅长散文,著有《琅嬛文集》《陶庵梦忆》《西湖梦寻》《三不朽图赞》《夜航船》等绝代文学名著。
报国寺松,蔓引亸委,已入藤理。
入其下者,蹒跚局蹐,气不得舒。
鲁府旧邸二松,高丈五,上及檐甃,劲竿如蛇脊,屈曲撑距,意色酣怒,鳞爪拿攫,义不受制,鬣起针针,怒张如戟。
旧府呼“松棚”,故松之意态情理无不棚之。
便殿三楹盘郁殆遍,暗不通天,密不通雨。
鲁宪王晚年好道,尝取松肘一节,抱与同卧,久则滑泽酣酡,似有血气。
天台多牡丹,大如拱把,其常也。
某村中有鹅黄牡丹,一株三干,其大如小斗,植五圣祠前。
枝叶离披,错出檐甃之上,三间满焉。
花时数十朵,鹅子、黄鹂、松花、蒸栗,萼楼穰吐,淋漓簇沓。
土人于其外搭棚演戏四五台,婆娑乐神。
有侵花至漂发者,立致奇祟。
土人戒勿犯,故花得蔽芾而寿。
惠山泉不渡钱塘,西兴脚子挑水过江,喃喃作怪事。
有缙绅先生造大父,饮茗大佳,问曰:“何地水?”大父曰:“惠泉水。
”缙绅先生顾其价曰:“我家逼近卫前,而不知打水吃,切记之。
”董日铸先生常曰:“浓、热、满三字尽茶理,陆羽《经》可烧也”两先生之言,足见绍兴人之村之朴。
余不能饮潟卤,又无力递惠山水。
甲寅夏,过斑竹庵,取水啜之,磷磷有圭角,异之。
走看其色,如秋月霜空,噀天为白;又如轻岚出岫,缭松迷石,淡淡欲散。
余仓卒见井口有字划,用帚刷之,“禊泉”字出,书法大似右军,益异之。
试茶,茶香发。
新汲少有石腥,宿三日气方尽。
辨禊泉者无他法,取水入口,第桥舌舐腭,过颊即空,若无水可咽者,是为禊泉。
好事者信之。
汲日至,或取以酿酒,或开禊泉茶馆,或瓮而卖,及馈送有司。
董方伯守越,饮其水,甘之,恐不给,封锁禊泉,禊泉名日益重。
会稽陶溪、萧山北干、杭州虎跑,皆非其伍,惠山差堪伯仲。
在蠡城,惠泉亦劳而微热,此方鲜磊,亦胜一筹矣。
长年卤莽,水递不至其地,易他水,余笞之,詈同伴,谓发其私。
及余辨是某地某井水,方信服。
昔人水辨淄、渑,侈为异事。
诸水到口,实实易辨,何待易牙?余友赵介臣亦不余信,同事久,别余去,曰:“家下水实行口不得,须还我口去。
桂以香山名,然覆墓木耳,北邙萧然,不堪久立。
单醪河钱氏二桂,老而秃;独朱文懿公宅后一桂,干大如斗,枝叶溟蒙,樾荫亩许,下可坐客三四十席。
不亭、不屋、不台、不栏、不砌,弃之篱落间。
花时不许人入看,而主人亦禁足勿之往,听其自开自谢已耳。
樗栎以不材终其天年,其得力全在弃也。
百岁老人多出蓬户,子孙第厌其癃瘇耳,何足称瑞!
滇茶故不易得,亦未有老其材八十馀年者。
朱文懿公逍遥楼滇茶,为陈海樵先生手植,扶疏蓊翳,老而愈茂。
诸文孙恐其力不胜葩,岁删其萼盈斛,然所遗落枝头,犹自燔山熠谷焉。
文懿公,张无垢后身。
无垢降乩与文懿,谈宿世因甚悉,约公某日面晤于逍遥楼。
公伫立久之,有老人至,剧谈良久,公殊不为意。
但与公言:“柯亭绿竹庵梁上,有残经一卷,可了之。
”寻别去,公始悟老人为无垢。
次日,走绿竹庵,简梁上,有《维摩经》一部,缮写精良,后二卷未竟,盖无垢笔也。
公取而续书之,如出一手。
先君言,乩仙供余家寿芝楼,悬笔挂壁间,有事辄自动,扶下书之,有奇验。
娠祈子,病祈药,赐丹,诏取某处,立应。
先君祈嗣,诏取丹于某簏临川笔内,簏失钥闭久,先君简视之,横自出觚管中,有金丹一粒,先宜人吞之,即娠余。
朱文懿公有姬媵,陈夫人狮子吼,公苦之。
祷于仙,求化妒丹。
乩书曰:“难,难!丹在公枕内。
”取以进夫人,夫人服之,语人曰:“老头子有仙丹,不饷诸婢,而余是饷,尚昵余。
”与公相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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