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阏逢阉茂,尽玄黓执徐,凡十九年。
始皇帝下二十年(甲戌,公元前二二七年)
荆轲至咸阳,因王宠臣蒙嘉卑辞以求见,王大喜,朝服,设九宾而见之。
荆轲奉图以进于王,图穷而匕首见,因把王袖而揕之;未至身,王惊起,袖绝。
荆轲逐王,王环柱而走。
群臣皆愕,卒起不意,尽失其度。
而秦法,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操尺寸之兵,左右以手共搏之,且曰:“王负剑!”负剑,王遂拔以击荆轲,断其左股。
荆轲废,乃引匕首擿王,中铜柱。
自知事不就,骂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约契以报太子也!”遂体解荆轲以徇。
王于是大怒,益发兵诣赵,就王剪以伐燕,与燕师、代师战于易水之西,大破之。
始皇帝下二十一年(乙亥,公元前二二六年)
冬,十月,王剪拔蓟,燕王及太子率其精兵东保辽东,李信急追之。
代王嘉遗燕王书,令杀太子丹以献。
丹匿衍水中,燕王使使斩丹,欲以献王,王复进兵攻之。
王贲伐楚,取十馀城。
王问于将军李信曰:“吾欲取荆,于将军度用几何人而足?”李信曰:“不过用二十万。
”王以问王剪,王剪曰:“非六十万人不可。
”王曰:“王将军老矣,何怯也!”遂使李信、蒙恬将二十万人伐楚;王剪因谢病归频阳。
始皇帝下二十二年(丙子,公元前二二五年)
王贲伐魏,引河沟以灌大梁。
三月,城坏。
魏王假降,杀之,遂灭魏。
王使人谓安陵君曰:“寡人欲以五百里地易安陵。
”安陵君曰:“大王加惠,以大易小,甚幸。
虽然,臣受地于魏之先王,愿终守之,弗敢易。
”王义而许之。
李信攻平舆,蒙恬攻寝,大破楚军。
信又攻鄢郢,破之,于是引兵而西,与蒙恬会城父,楚人因随之,三日三夜不顿舍,大败李信,入两壁,杀七都尉;李信奔还。
王闻之,大怒,自至频阳谢王剪曰:“寡人不用将军谋,李信果辱秦军。
将军虽病,独忍弃寡人乎!”王剪谢病不能将,王曰:“已矣,勿复言!”王剪曰:“必不得已用臣,非六十万人不可!”王曰:“为听将军计耳。
”于是王剪将六十万人伐楚。
王送至霸上,王剪请美田宅甚众。
王曰:“将军行矣,何忧贫乎!”王剪曰:“为大王将,有功,终不得封侯,故及大王之向臣,以请田宅为子孙业耳。
”王大笑。
王剪既行,至关,使使还请善田者五辈。
或曰:“将军之乞贷亦已甚矣!”王剪曰:“不然。
王怚中而不信人,今空国中之甲士而专委于我,我不多请田宅为子孙业以自坚,顾令王坐而疑我矣。

始皇帝下二十三年(丁丑,公元前二二四年)
王剪取陈以南至平舆。
楚人闻王剪益军而来,乃悉
起玄黓摄提格,尽昭阳赤奋若,凡十二年。
太祖高皇帝下八年(壬寅,公元前一九九年)
冬,上东击韩王信馀寇于东垣,过柏人。
贯高等壁人于厕中,欲以要上。
上欲宿,心动,问曰:“县名为何?”曰:“柏人。
”上曰:“柏人者,迫于人也。
”遂不宿而去。
十二月,帝行自东垣至。
春,三月,行如洛阳。
令贾人毋得衣锦、绣、绮、縠、絺、纻、罽,操兵、乘、骑马。
秋,九月,行自洛阳至;淮南王、梁王、赵王、楚王皆从。
匈奴冒顿数苦北边。
上患之,问刘敬,刘敬曰:“天下初定,士卒罢于兵,未可以武服也。
冒顿杀父代立,妻群母,以力为威,未可以仁义说也。
独可以计久远,子孙为臣耳;然恐陛下不能为。
”上曰:“奈何?”对曰:“陛下诚能以适长公主妻之,厚奉遗之,彼必慕,以为阏氏,生子,必为太子。
陛下以岁时汉所馀,彼所鲜,数问遗,因使辨士风谕以礼节。
冒顿在,固为子婿;死,则外孙为单于;岂尝闻外孙敢与大父抗礼者哉!可无战以渐臣也。
若陛下不能遣长公主,而令宗室及后宫诈称公主,彼知,不肯贵近,无益也。
”帝曰:“善!”欲遣长公主。
吕后日夜泣曰:“妾唯太子、一女,奈何弃之匈奴!”上竟不能遣。
太祖高皇帝下九年(癸卯,公元前一九八年)
冬,上取家人子名为长公主,以妻单于;使刘敬往结和亲约。
臣光曰:建信侯谓冒顿残贼,不可以仁义说,而欲与为婚姻,何前后之相违也!夫骨肉之恩,尊卑之叙,唯仁义之人为能知之;奈何欲以此服冒顿哉!盖上世帝王之御夷狄也,服则怀之以德,叛则震之以威,未闻与为婚姻也。
且冒顿视其父如禽兽而猎之,奚有于妇翁!建信侯之术,固已疏矣;况鲁元已为赵后,又可夺乎!
刘敬从匈奴来,因言:“匈奴河南白羊、楼烦王,去长安近者七百里,轻骑一日一夜可以至秦中。
秦中新破,少民,地肥饶,可益实。
夫诸侯初起时,非齐诸田、楚昭、屈、景莫能兴。
今陛下虽都关中,实少民,东有六国之强族,一日有变,陛下亦未得高枕而卧也。
臣愿陛下徙六国后及豪桀、名家居关中,无事可以备胡,诸侯有变,亦足率以东伐。
此强本弱末之术也。
”上曰:“善!”十一月,徙齐、楚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田氏五族及豪桀于关中,与利田、宅,凡十馀万口。
十二月,上行如洛阳。
贯高怨家知其谋,上变告之。
于是上逮捕赵王及诸反者。
赵午等十馀人皆争自刭,贯高独怒骂曰:“谁令公为之?今王实无谋,而并捕王。
公等皆死,谁白王不反者?”乃轞车胶致,与王诣长安。
高对狱曰:“独吾
起阏逢摄提格,尽昭阳大渊献,凡十年。
高皇后元年(甲寅,公元前一八七年)
冬,太后议欲立诸吕为王,问右丞相陵。
陵曰:“高帝刑白马盟曰:‘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
’今王吕氏,非约也。
”太后不说,问左丞相平、太尉勃,对曰:“高帝定天下,王子弟;今太后称制,王诸吕,无所不可。
”太后喜,罢朝。
王陵让陈平、绛侯曰;“始与高帝啑血盟,诸君不在邪?今高帝崩,太后女主,欲王吕氏;诸君纵欲阿意背约,何面目见高帝于地下乎?”陈平、降侯曰:“于今,面折廷争,臣不如君;全社稷,定刘氏之后,君亦不如臣。
”陵无以应之。
十一月,甲子,太后以王陵为帝太傅,实夺之相权。
陵遂病免归。
乃以左丞相平为右丞相,以辟阳侯审食其为左丞相,不治事,令监宫中,如郎中令。
食其故得幸于太后,公卿皆因而决事。
太后怨赵尧为赵隐王谋,乃抵尧罪。
上党守任敖尝为沛狱吏,有德于太后,乃以为御史大夫。
太后又追尊其父临泗侯吕公为宣王,兄周吕令武侯泽为悼武王,欲以王诸吕为渐。
春,正月,除三族罪、妖言令。
夏,四月,鲁元公主薨。
封公主子张偃为鲁王,谥公主曰鲁元太后。
辛卯,封所名孝惠子山为襄城侯,朝为轵侯,武为壶关侯。
太后欲王吕氏,乃先立所名孝惠子强为淮阳王,不疑为恒山王;使大谒者张释风大臣。
大臣乃请立悼武王长子郦侯台为吕王,割齐之济南郡为吕国。
五月,丙申,赵王宫丛台灾。
秋,桃、李华。
高皇后二年(乙卯,公元前一八六年)
冬,十一月,吕肃王台薨。
春,正月,乙卯,地震;羌道、武都道山崩。
夏,五月,丙申,封楚元王子郢客为上邳侯,齐悼惠王子章为朱虚侯,令入宿卫,又以吕禄女妻章。
六月,丙戌晦,日有食之。
秋,七月,恒山哀王不疑薨。
行八铢钱。
癸丑,立襄成侯山为恒山王,更名义。
高皇后三年(丙辰,公元前一八五年)
夏,江水、汉水溢,流四千余家。
秋,星昼见。
伊水、洛水溢,流千六百余家。
汝水溢,流八百余家。
高皇后四年(丁巳,公元前一八四年)
春,二月,癸未,立所名孝惠子太为昌平侯。
夏,四月,丙申,太后封女弟嬃为临光侯。
少帝浸长,自知非皇后子,乃出言曰:“后安能杀吾母而名我!我壮,即为变!”太后闻之,幽之永巷中,言帝病,左右莫得见。
太后语群臣曰:“今皇帝病久不已,失惑昏乱,不能继嗣治天下;其代之。
”群臣皆顿首言:“皇太后为天下齐民计,所以安宗庙、社稷甚深。
群臣顿首奉诏。
”遂废帝,幽杀之
起玄黓涒滩,尽柔兆阉茂,凡十五年。
太宗孝文皇帝下前十一年(壬申,公元前一六九年)
冬,十一月,上行幸代。
春,正月,自代还。
夏,六月,梁怀王揖薨,无子。
贾谊复上疏曰:“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势,不过一传、再传,诸侯犹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强,汉法不得行矣。
陛下所以为籓扞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阳、代二国耳。
代,北边匈奴,与强敌为邻,能自完则足矣;而淮阳之比大诸侯,廑如黑子之著面,适足以饵大国,而不足以有所禁御。
方今制在陛下,制国而令子适足以为饵,岂可谓工哉!臣之愚计,愿举淮南地以益淮阳,而为梁王立后,割淮阳北边二、三列城与东郡以益梁。
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阳。
梁起于新郪而北著之河,淮阳包陈而南揵之江,则大诸侯之有异心者破胆而不敢谋。
梁足以扞齐、赵,淮阳足以禁吴、楚,陛下高枕,终无山东之忧矣,此二世之利也。
当今恬然,适遇诸侯之皆少;数岁之后,陛下且见之矣。
夫秦日夜苦心劳力以除六国之祸;今陛下力制天下,颐指如意,高拱以成六国之祸,难以言智,苟身无事,畜乱,宿祝,孰视而不定;万年之后,传之老母、弱子,将使不宁,不可谓仁。
”帝于是从谊计,徙淮阳王武为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高阳,得大县四十馀城。
后岁馀,贾谊亦死,死时年三十三矣。
徙城阳王喜为淮南王。
匈奴寇狄道。
时匈奴数为边患,太子家令颍川晁错上言兵事曰:“《兵法》曰:‘有必胜之将,无必胜之民。
’由此观之,安边境,立功名,在于良将,不可不择也。
臣又闻,用兵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
兵法:步兵、车骑、弓弩、长戟、矛鋋、剑楯之地,各有所宜;不得其宜者,或十不当一。
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解,与金鼓之指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
兵不完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无矢同;中不能入,与无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
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
’四者,兵之至要也。
臣又闻:小大异形,强弱异势,险易异备。
夫卑身以事强,小国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敌国之形也;以蛮夷攻蛮夷,中国之形也。
今匈奴地形、技艺与中国异,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险道倾仄,且驰且射,中国之骑弗与也;风雨罢劳,饥渴不困,中国之人弗与也;此匈奴
起重光赤奋若,尽强圉协洽,凡七年。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上建元元年(辛丑,公元前一四零年)
冬,十月,诏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上亲策问以古今治道,对者百馀人。
广川董仲舒对曰:“道者,所繇适于治之路也,仁、义、礼、乐,皆其具也。
故圣王已没,而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此皆礼乐教化之功也。
夫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政乱国危者甚众;所任者非其人而所繇者非其道,是以政日以仆灭也。
夫周道衰于幽、厉,非道亡也,幽、厉不繇也。
至于宣王,思昔先王之德,兴滞补敝,明文、武之功业,周道粲然复兴,此夙夜不懈行善之所致也。
孔子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故治乱废兴在于己,非天降命,不可得反;其所操持悖谬,失其统也。
为人君者,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方。
四方正,远近莫敢不壹于正,而亡有邪气奸其间者,是以阴阳调而风雨时,群生和而万民殖,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而王道终矣!孔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自悲可致此物,而身卑贱不得致也。
今陛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居得致之位,操可致之势,又有能致之资;行高而恩厚,知明而意美,爱民而好士,可谓谊主矣。
然而天地未应而美祥莫至者,何也?凡以教化不立而万民不正也。
夫万民之从利也,如水之走下,不以教化堤防之,不能止也。
古之王者明于此,故南面而治天下,莫不以教化为大务。
立太学以教于国,设痒序以化于邑,渐民以仁,摩民以谊,节民以礼,故其刑罚甚轻而禁不犯者,教化行而习俗美也。
圣王之继乱世也,扫除其迹而悉去之,复修教化而崇起之;教化已明,习俗已成,子孙循之,行五六百岁尚示败也。
秦灭先圣之道,为苟且之治,故立十四年而亡,其遗毒馀烈至今未灭,习俗薄恶,人民嚣顽,抵冒殊扞,熟烂如此之甚者也。
窃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
故汉得天下以来,常欲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于当更化而不更化也。
“臣闻圣王之治天下也,少则习之学,长则材诸位,爵禄以养其德,刑罚以威其恶,故民晓于礼谊而耻犯其上。
武王行大谊,平残贼,周公作礼乐以文之;至于成、康之隆,囹圄空虚四十馀年。
此亦教化之渐而仁谊之流,非独伤肌肤之效也。
至秦则不然,师申、商之法,行韩非之说,憎帝王之道,以贪狼为俗,诛名而不察实,为善者不必免而犯恶者未必刑也。
是以百官皆饰虚辞而不顾实,外有事君之礼,内有背上之心,造伪饰诈,趋利无耻,
起强圉大渊献,尽上章困敦,凡十四年。
孝景皇帝下前三年(丁亥,公元前一五四年)
冬,十月,梁王来朝。
时上未置太子,与梁王宴饮,从容言曰:“千秋万岁后传于王。
”王辞谢,虽知非至言,然心内喜,太后亦然。
詹事窦婴引卮酒进上曰:“天下者,高祖之天下,父子相传,汉之约也,上何以得传梁王!”太后由此憎婴。
婴因病免;太后除婴门籍,不得朝请。
梁王以此益骄。
春,正月,乙巳,赦。
长星出西方。
洛阳东宫灾。
初,孝文时,吴太子入见,得侍皇太子饮、博。
吴太子博争道,不恭;皇太子引博局提吴太子,杀之。
遣其丧归葬,至吴,吴王愠曰:“天下同宗,死长安即葬长安,何必来葬为!”复遣丧之长安葬。
吴王由此稍失籓臣之礼,称疾不朝。
京师知其以子故,系治、验问吴使者;吴王恐,始有反谋。
后使人为秋请,文帝复问之,使者对曰:“王实不病;汉系治使者数辈,吴王恐,以故遂称病。
夫察见渊中鱼不祥,唯上弃前过,与之更始。
”于是文帝乃赦吴使者,归之,而赐吴王几杖,老,不朝。
吴得释其罪,谋亦益解。
然其居国,以铜、盐故,百姓无赋;卒践更,辄予平贾;岁时存问茂材,赏赐闾里;他郡国吏欲来捕亡人者,公共禁弗予。
如此者四十馀年。
晁错数上书言吴过,可削;文帝宽,不忍罚,以此吴日益横。
及帝即位,错说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诸子弱,大封同姓,齐七十馀城,楚四十馀城,吴五十馀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
今吴王前有太子之郤,诈称病不朝,于古法当诛。
文帝弗忍,因赐几杖,德至厚,当改过自新,反益骄溢,即山铸钱,煮海水为盐,诱天下亡人谋作乱。
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
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反迟,祸大。
”上令公卿、列侯、宗室杂议,莫敢难;独窦婴争之,由此与错有郤。
及楚王戊来朝,错因言:“戊往年为薄太后服,私奸服舍,请诛之。
”诏赦,削东海郡。
及前年,赵王有罪,削其常山郡;胶西王卬以卖爵事有奸,削其六县。
廷臣方议削吴。
吴王恐削地无已,因发谋举事。
念诸侯无足与计者,闻胶西王勇,好兵,诸侯皆畏惮之,于是使中大夫应高口说胶西王曰:“今者主上任用邪臣,听信谗贼,侵削诸侯,诛罚良重,日以益甚。
语有之曰:‘狧穅及米。
’吴与胶西,知名诸侯也,一时见察,不得安肆矣。
吴王身有内疾,不能朝请二十馀年,常患见疑,无以自白,胁肩累足,犹惧不见释。
窃闻大王以爵事有过。
所闻诸侯削地,罪不至此;此恐不止削地而已。
”王曰:“有之。
子将奈何?”高曰:“吴王自以与大
起强圉大荒落,尽玄黓阉茂,凡六年。
世宗孝武皇帝中之上元朔五年(丁巳,公元前一二四年)
冬,十一月,乙丑,薛泽免。
以公孙弘为丞相,封平津侯。
丞相封侯自弘始。
时上方兴功业,弘于是开东阁以延贤人,与参谋议。
每朝觐奏事,因言国家便宜,上亦使左右文学之臣与之论难。
弘尝奏言:“十贼彍弩,百吏不敢前。
请禁民毋得挟弓弩,便。
”上下其议。
侍中吾丘寿王对曰:“臣闻古者作五兵,非以相害,以禁暴讨邪也。
秦兼天下,销甲兵,折锋刃;其后民以櫌锄、棰梃相挞击,犯法滋众,盗贼不胜,卒以乱亡。
故圣王务教化而省禁防,知其不足恃也。
礼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举之,’明示有事也。
大射之礼,自天子降及庶人。
三代之道也。
愚闻圣王合射以明教矣,未闻弓矢之为禁也。
且所为禁者,为盗贼之以攻夺也;攻夺之罪死,然而不止者,大奸之于重诛,固不避也。
臣恐邪人挟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自备而抵法禁,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
窃以为大不便。
”书奏,上以难弘,弘诎服焉。
弘性意忌,外宽内深。
诸尝与弘有隙,无近远,虽阳与善,后竟报其过。
董仲舒为人廉直,以弘为从谀,弘嫉之。
胶西王端骄恣,数犯法,所杀伤二千石甚众。
弘乃荐仲舒为胶西相;仲舒以病免。
汲黯常毁儒,面触弘,弘欲诛之以事,乃言上曰:“右内史界部中多贵臣、宗室,难治,非素重臣不能任,请徙黯为右内史。
”上从之。
春,大旱。
匈奴右贤王数侵扰朔方。
天子令车骑将军青将三万骑出高阙,卫尉苏建为游击将军,左内史李沮为高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相李蔡为轻车将军,皆领属车骑将军,俱出朔方;大行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俱出右北平;凡十馀万人,击匈奴。
右贤王以为汉兵远,不能至,饮酒,醉。
卫青等兵出塞六七百里,夜至,围右贤王。
右贤王惊,夜逃,独与壮骑数百驰,溃围北去。
得右贤裨王十馀人,众男女万五千馀人,畜数十百万,于是引兵而还。
至塞,天子使使者持大将军印,即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诸将皆属焉。
夏,四月,乙未,复益封青八千七百户,封青三子伉、不疑、登皆为列侯。
青固谢曰:“臣幸得待罪行间,赖陛下神灵,军大捷,皆诸校尉力战之功也。
陛下幸已益封臣青;臣青子在襁褓中,未有勤劳,上列地封为三侯,非臣待罪行间所以劝士力战之意也。
”天子曰:“我非忘诸校尉功也。
”乃封护军都尉公孙敖为合骑侯,都尉韩说为龙頟侯,公孙贺为南窌侯,李察为乐安侯,校尉李朔为涉轵侯,赵不虞为随成侯,公孙戎奴为从平侯,李沮、李息及
起著雍滩,尽柔兆执徐,凡九年。
世宗孝武皇帝上之下元光二年(戊申,公元前一三三年)
冬,十月,上行幸雍,祠五畤。
李少君以祠灶却老方见上,上尊之。
少君者,故深泽侯舍人,匿其年及其生长,其游以方遍诸侯,无妻子。
人闻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馈遗之,常馀金钱、衣食。
人皆以为不治生业而饶给,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争事之。
少君善为巧发奇中。
尝从武安侯饮,坐中有九十馀老人,少君乃言与其大父游射处;老人为儿时从其大父,识其处,一坐尽惊。
少君言上曰:“祠灶则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为黄金,寿可益,蓬莱仙者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黄帝是也。
臣尝游海上,见安期生,食臣枣,大如瓜。
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
”于是天子始亲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而事化丹沙诸药齐为黄金矣。
居久之,李少君病死,天子以为化去,不死;而海上燕、齐怪迂之方士多更来言神事矣。
亳人谬忌奏祠太一。
方曰:“天神贵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
”于是天子立其祠长安东南郊。
雁门马邑豪聂壹,因大行王恢言:“匈奴初和亲,亲信边,可诱以利致之,伏兵袭击,必破之道也。
”上召问公卿。
王恢曰:“臣闻全代之时,北有强胡之敌,内连中国之兵,然尚得养老、长幼,种树以时,仓廪常实,匈奴不轻侵也。
今以陛下之威,海内为一,然匈奴侵盗不已者,无他,以不恐之故耳。
臣窃以为击之便。
”韩安国曰:“臣闻高皇帝尝围于平城,七日不食;及解围反位,而无忿怒之心。
夫圣人以天下为度者也,不以己私怒伤天下之功,故遣刘敬结和亲,至今为五世利。
臣窃以为勿击便。
”恢曰:“不然。
高帝身被坚执锐,行几十年,所以不报平城之怨者,非力不能,所以休天下之心也。
今边境数惊,士卒伤死,中国槥车相望,此仁人之所隐也。
故曰击之便。
”安国曰:“不然。
臣闻用兵者以饱待饥,正治以待其乱,定舍以待其劳;故接兵覆众,伐国堕城,常坐而役敌国,此圣人之兵也。
今将卷甲轻举,深入长驱,难以为功;从行则迫胁,衡行则中绝,疾则粮乏,徐则后利,不至千里,人马乏食。
《兵法》曰:‘遗人,获也’,臣故曰勿击便。
”恢曰:“不然。
臣今言击之者,固非发而深入也。
将顺因单于之欲,诱而致之边,吾选枭骑、壮士阴伏而处以为之备,审遮险阻以为其戒。
吾势已定,或营其左,或营其右,或当其前,或绝其后,单于可禽,百全必取。
”上从恢议。
夏,六月,以御史大夫韩安国为护军将军,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太仆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大行王
起昭阳大渊献,尽重光协洽,凡九年。
世孝武皇帝中之下元狩五年(癸亥,公元前一一八年)
春,三月,甲午,丞相李蔡坐盗孝景园,堧地,葬其中,当下吏,自杀。
罢三铢钱,更铸五铢钱。
于是民多盗铸钱,楚地尤甚。
上以为淮阳,楚地之郊,乃召拜汲黯为淮阳太守。
黯伏谢不受印,诏数强予,然后奉诏。
黯为上泣曰:“臣自以为填沟壑,不复见陛下,不意陛下复收用之。
臣常有狗马病,力不能任郡事。
臣愿为中郎。
出入禁闼,补过拾遗,臣之愿也。
”上曰:“君薄淮阳邪?吾今召君矣,顾淮阳吏民不相得,吾徒得君之重,卧而治之。

黯既辞行,过大行李息,曰:“黯弃逐居郡,不得与朝廷议矣。
御史大夫汤,智足以拒谏,诈足以饰非,务巧佞之语,辩数之辞,非肯正为天下言,专阿主意。
主意所不欲,因而毁之;主意所欲,因而誉之。
好兴事,舞文法,内怀诈以御主心,外挟贼吏以为威重。
公列九卿,不早言之,公与之俱受其戮矣。
”息畏汤,终不敢言;及汤败,上抵息罪。
使黯以诸侯相秩居淮阳,十岁而卒。
诏徙奸猾吏民于边。
夏,四月,乙卯,以太子少傅武强侯庄青翟为丞相。
天子病鼎湖甚。
巫医无所不致,不愈。
游水发根言上郡有巫,病而鬼神下之。
上召置,祠之甘泉,及病,使人问神君,神君言曰:“天子无忧病;病少愈,强与我会甘泉。
”于是病愈,遂起幸甘泉,病良已,置酒寿宫。
神君非可得见,闻其言,言与人音等,时去时来,来则风肃然,居室帷中。
神君所言,上使人受书其言,命之曰“画法”。
其所语,世俗之所知也,无绝殊者,而天子心独喜;其事秘,世莫知也。
时上卒起,幸甘泉,过右内史界中,道多不治,上怒曰:“义纵以我为不复行此道乎!”衔之。
世孝武皇帝中之下元狩六年(甲子,公元前一一七年)
冬,十月,雨水,无冰。
上既下缗钱令而尊卜式,百姓终莫分财佐县官,于是杨可告缗钱纵矣。
义纵以为此乱民,部吏捕其为可使者。
天子以纵为废格沮事,弃纵市。
郎中令李敢,怨大将军之恨其父,乃击伤大将军,大将军匿讳之。
居无何,敢从上雍,至甘泉宫猎,票骑将军去病射杀敢。
去病时方贵幸,上为讳,云鹿触杀之。
夏,四月,乙巳,庙立皇子闳为齐王,旦为燕王,胥为广陵王,初作诰策。
自造白金、五铢钱后,吏民之坐盗铸金钱死者数十万人,其不发觉者不可胜计,天下大抵无虑皆铸金钱矣。
犯者众,吏不能尽诛。
六月,诏遣博士褚大、徐偃等六人分循郡国,举兼并之徒及守、相、为吏有罪者。
秋,九月,冠

首页 - 个人中心
Process Time: 0.26s
Copyright ©2025 中华诗词网 ZHSC.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