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制事立法,物度軌則,壹稟於六律,六律爲萬事根本焉。
其於兵械尤所重,故云“望敵知吉凶,聞聲效勝負”,百王不易之道也。
武王伐紂,吹律聽聲,推孟春以至於季冬,殺氣相併,而音尚宮。
同聲相從,物之自然,何足怪哉?
兵者,聖人所以討彊暴,平亂世,夷險阻,救危殆。
自含齒戴角之獸見犯則校,而況於人懷好惡喜怒之氣?喜則愛心生,怒則毒螫加,情性之理也。
昔黃帝有涿鹿之戰,以定火災;顓頊有共工之陳,以平水害;成湯有南巢之伐,以殄夏亂。
遞興遞廢,勝者用事,所受於天也。
自是之後,名士迭興,晉用咎犯,而齊用王子,吳用孫武,申明軍約,賞罰必信,卒伯諸侯,兼列邦土,雖不及三代之誥誓,然身寵君尊,當世顯揚,可不謂榮焉?豈與世儒暗於大較,不權輕重,猥雲德化,不當用兵,大至君辱失守,小乃侵犯削弱,遂執不移等哉!故教笞不可廢於家,刑罰不可捐於國,誅伐不可偃於天下,用之有巧拙,行之有逆順耳。
夏桀、殷紂手搏豺狼,足追四馬,勇非微也;百戰克勝,諸侯懾服,權非輕也。
秦二世宿軍無用之地,連兵於邊陲,力非弱也;結怨匈奴,絓禍於越,勢非寡也。
及其威盡勢極,閭巷之人爲敵國,咎生窮武之不知足,甘得之心不息也。
高祖有天下,三邊外畔;大國之王雖稱蕃輔,臣節未盡。
會高祖厭苦軍事,亦有蕭、張之謀,故偃武一休息,羈縻不備。
歷至孝文即位,將軍陳武等議曰:“南越、朝鮮自全秦時內屬爲臣子,後且擁兵阻戹,選蠕觀望。
高祖時天下新定,人民小安,未可復興兵。
今陛下仁惠撫百姓,恩澤加海內,宜及士民樂用,征討逆黨,以一封疆。
”孝文曰:“朕能任衣冠,念不到此。
會呂氏之亂,功臣宗室共不羞恥,誤居正位,常戰戰慄慄,恐事之不終。
且兵兇器,雖克所原,動亦耗病,謂百姓遠方何?又先帝知勞民不可煩,故不以爲意。
朕豈自謂能?今匈奴內侵,軍吏無功,邊民父子荷兵日久,朕常爲動心傷痛,無日忘之。
今未能銷距,原且堅邊設候,結和通使,休寧北陲,爲功多矣。
且無議軍。
”故百姓無內外之繇,得息肩于田畝,天下殷富,粟至十餘錢,鳴雞吠狗,煙火萬里,可謂和樂者乎!
太史公曰:文帝時,會天下新去湯火,人民樂業,因其欲然,能不擾亂,故百姓遂安。
自年六七十翁亦未嘗至市井,遊敖嬉戲如小兒狀。
孔子所稱有德君子者邪!
書曰“七正”,二十八舍。
律歷,天所以通五行八正之氣,天所以成孰萬物也。
舍者,日月所舍。
舍者,舒氣也。
不周風居西北,主殺生。
東壁居不周風東,主闢生
昔自在古,歷建正作於孟春。
於時冰泮發蟄,百草奮興,秭鳺先滜。
物乃歲具,生於東,次順四時,卒於冬分。
時雞三號,卒明。
撫十二節,卒於醜。
日月成,故明也。
明者孟也,幽者幼也,幽明者雌雄也。
雌雄代興,而順至正之統也。
日歸於西,起明於東;月歸於東,起明於西。
正不率天,又不由人,則凡事易壞而難成矣。
王者易姓受命,必慎始初,改正朔,易服色,推本天元,順承厥意。
太史公曰:神農以前尚矣。
蓋黃帝考定星曆,建立五行,起消息,正閏餘,於是有天地神祇物類之官,是謂五官。
各司其序,不相亂也。
民是以能有信,神是以能有明德。
民神異業,敬而不瀆,故神降之嘉生,民以物享,災禍不生,所求不匱。
少昚氏之衰也,九黎亂德,民神雜擾,不可放物,禍菑薦至,莫盡其氣。
顓頊受之,乃命南正重司天以屬神,命火正黎司地以屬民,使復舊常,無相侵瀆。
其後三苗服九黎之德,故二官鹹廢所職,而閏餘乖次,孟陬殄滅,攝提無紀,歷數失序。
堯復遂重黎之後,不忘舊者,使復典之,而立羲和之官。
明時正度,則陰陽調,風雨節,茂氣至,民無夭疫。
年耆禪舜,申戒文祖,雲“天之歷數在爾躬”。
舜亦以命禹。
由是觀之,王者所重也。
夏正以正月,殷正以十二月,周正以十一月。
蓋三王之正若循環,窮則反本。
天下有道,則不失紀序;無道,則正朔不行於諸侯。
幽、厲之後,周室微,陪臣執政,史不記時,君不告朔,故疇人子弟分散,或在諸夏,或在夷狄,是以其禨祥廢而不統。
周襄王二十六年閏三月,而春秋非之。
先王之正時也,履端於始,舉正於中,歸邪於終。
履端於始,序則不愆;舉正於中,民則不惑;歸邪於終,事則不悖。
其後戰國並爭,在於彊國禽敵,救急解紛而已,豈遑念斯哉!是時獨有鄒衍,明於五德之傳,而散消息之分,以顯諸侯。
而亦因秦滅六國,兵戎極煩,又升至尊之日淺,未暇遑也。
而亦頗推五勝,而自以爲獲水德之瑞,更名河曰“德水”,而正以十月,色上黑。
然歷度閏餘,未能睹其真也。
漢興,高祖曰“北畤待我而起”,亦自以爲獲水德之瑞。
雖明習歷及張蒼等,鹹以爲然。
是時天下初定,方綱紀大基,高後女主,皆未遑,故襲秦正朔服色。
至孝文時,魯人公孫臣以終始五德上書,言“漢得土德,宜更元,改正朔,易服色。
當有瑞,瑞黃龍見”。
事下丞相張蒼,張蒼亦學律歷,以爲非是,罷之。
其後黃龍見成紀,張蒼自黜,所欲論著不成。
而新垣平以望氣見,頗言正歷服色事,貴幸,後作亂,故孝文帝廢不復問。
至今上即位,招致方士
夏書曰:禹抑洪水十三年,過家不入門,陸行載車,水行載舟,泥行蹈毳、山行即橋。
以別九州,隨山浚川,任土作貢。
通九州,陂九澤,度九山。
然河淄衍溢,害中國也尤甚。
唯是爲務。
故道河自積石歷龍門。
南到華陰,東下砥柱,及孟津、洛汭,至於大邳。
於是禹以爲河所從來者高,水湍悍,難以行平地,數爲敗,乃廝二渠以引其河。
北載之高地,過降水,至於大陸,播爲九河,同爲逆河,入於勃海。
九川既疏,九澤既灑,諸夏艾安,功施於三代。
自是之後,滎陽下引河東南爲鴻溝,以通宋、鄭、陳、蔡、曹、衛,與濟、汝、淮、泗會。
於楚,西方則通渠漢水、雲夢之野,東方則通(鴻)溝江淮之間、於吳,則通渠三江、五湖。
於齊,則通菑濟之間。
於是,蜀守冰鑿離碓,闢沫水之害;穿二江成都之中。
此渠皆可行舟,有餘則用溉浸,百姓饗其利。
至於所過,往往引其水蓋用溉田疇之渠,以萬億計,然莫足數也。
西門豹引漳水溉鄴,以富魏之河內。
而韓聞秦之好興事,欲罷之,毋令東伐,乃使水工鄭國間說秦,令鑿涇水自中山西邸瓠口爲渠,並北山東注洛三百餘里,欲以溉田。
中作而覺,秦欲殺鄭國。
鄭國曰:“始臣爲間,然渠成亦秦之利也。
”秦以爲然,卒使就渠。
渠就,用注填閼之水,溉澤鹵之地四萬餘頃,收皆畝一鍾。
於是關中爲沃野,無凶年,秦以富強,卒並諸侯,因命曰鄭國渠。
漢興三十九年,孝文時河決酸棗,東潰金堤,於是東都大興卒塞之。
其後四十有餘年,今天子元光中,而河決於瓠子,東南注鉅野,通於淮、泗。
於是天子使汲黯、鄭當時興人徒塞之,輒復壞。
是時武安候田蚡爲丞相,其奉邑食鄃。
鄃居河北,河決而南則鄃無水菑,邑收多。
蚡言於上曰:“江河之決皆天事,未易以人力爲強塞,塞之未必應天。
”而望氣用數者亦以爲然。
於是天子久之不事復塞也。
是時鄭當時爲大農,言曰:“異時關東漕粟從渭中上,度六月而罷,而漕水道九百餘里,時有難處。
引渭穿渠起長安,並南山下。
至三百餘里,易漕,度可令三月罷;而渠下民田萬餘頃,又可得以溉田:此損漕省卒,而益肥關中之地,得谷。
”天子以爲然,令齊人水工作法伯表,悉發卒數萬人穿漕渠,三歲而通。
通,以漕,大便利。
其手漕稍多,而渠下之民得以溉田矣。
其後河東守番系言:“漕從山東西,歲百餘萬石,更砥柱之限,敗亡甚多,而亦煩費。
穿渠引汾溉皮氏、汾陰下,引河溉汾陰、蒲板下,度可得五千頃。
五千頃故盡河蠕棄地,民茭牧其中耳,今溉田之,度可得谷二百萬石以上。
谷從渭上,與關中無異而
漢興,接秦之弊,丈夫從軍旅,老弱轉糧饟,作業劇而財匱,自天子不能具鈞駟,而將相或乘牛車,齊民無藏蓋。
於是爲秦錢重難用,更令民鑄錢,一黃金一斤,約法省禁。
而不軌逐利之民,蓄積餘業以稽市物,物踊騰糶,米至石萬錢,馬一匹則百金。
天下已平,高祖乃令賈人不得衣絲乘車,重租稅以困辱之。
孝惠、高後時,爲天下初定,復弛商賈之律,然市井之子孫亦不得仕宦爲吏。
量吏祿,度官用,以賦於民。
而山川園池市井租稅之入,自天子以至於封君湯沐邑,皆各爲私奉養焉,不領於天下之經費。
漕轉山東粟,以給中都官,歲不過數十萬石。
至孝文時,莢錢益多,輕,乃更鑄四銖錢,其文爲“半兩”,令民縱得自鑄錢。
故吳,諸侯也,以即山鑄錢,富埒天子,其後卒以叛逆。
鄧通,大夫也,以鑄錢財過王者。
故吳、鄧氏錢布天下,而鑄錢之禁生焉。
匈奴數侵盜北邊,屯戍者多,邊粟不足給食當食者。
於是募民能輸及轉粟於邊者拜爵,爵得至大庶長。
孝景時,上郡以西旱,亦復脩賣爵令,而賤其價以招民。
及徒復作,得輸粟縣官以除罪。
益造苑馬以廣用,而宮室列觀輿馬益增脩矣。
至今上即位數歲,漢興七十餘年之間,國家無事,非遇水旱之災,民則人給家足,都鄙廩庾皆滿,而府庫餘貨財。
京師之錢累鉅萬,貫朽而不可校。
太倉之粟陳陳相因,充溢露積於外,至腐敗不可食。
衆庶街巷有馬,阡陌之間成羣,而乘字牝者儐而不得聚會。
守閭閻者食粱肉,爲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爲姓號。
故人人自愛而重犯法,先行義而後絀恥辱焉。
當此之時,網疏而民富,役財驕溢,或至兼併豪黨之徒,以武斷於鄉曲。
宗室有土公卿大夫以下,爭於奢侈,室廬輿服僭於上,無限度。
物盛而衰,固其變也。
自是之後,嚴助、朱買臣等招來東甌,事兩越,江淮之間蕭然煩費矣。
唐蒙、司馬相如開路西南夷,鑿山通道千餘裏,以廣巴蜀,巴蜀之民罷焉。
彭吳賈滅朝鮮,置滄海之郡,則燕齊之間靡然發動。
及王恢設謀馬邑,匈奴絕和親,侵擾北邊,兵連而不解,天下苦其勞,而干戈日滋。
行者齎,居者送,中外騷擾而相奉,百姓抏弊以巧法,財賂衰秏而不贍。
入物者補官,出貨者除罪,選舉陵遲,廉恥相冒,武力進用,法嚴令具。
興利之臣自此始也。
其後漢將歲以數萬騎出擊胡,及車騎將軍衛青取匈奴河南地,築朔方。
當是時,漢通西南夷道,作者數萬人,千里負擔饋糧,率十餘鍾致一石,散幣於邛僰以集之。
數歲道不通,蠻夷因以數攻,吏發兵誅之。
悉巴蜀租賦不足以更之,乃募豪民田南夷,入粟縣官,而內受錢於
召公奭與周王同姓,姓姬。
周武王之滅紂,封召公於北燕。
其在成王時,召王爲三公:自陜以西,召公主之;自陜以東,周公主之。
成王既幼,周公攝政,當國踐祚,召公疑之,作君奭。
君奭不說周公,周公乃稱“湯時有伊尹,假於皇天;在太戌時,則有若伊陟、臣扈,假於上帝,巫咸治王家;在祖乙時,則有若巫賢;在武丁時,則有若甘般:率維茲有陳,保乂有殷”。
於是召公乃說。
召公之治西方,甚得兆民和。
召公巡行鄉邑,有棠樹,決獄政事其下,自侯伯至庶人各得其所,無失職者。
召公卒,而民人思召公之政,懷棠樹不敢伐,哥詠之,作甘棠之詩。
自召公已下九世至惠侯。
燕惠侯當週厲王奔彘,共和之時。
惠侯卒,子釐侯立。
是歲,周宣王初即位。
釐侯二十一年,鄭桓公初封於鄭。
三十六年,釐侯卒,子頃侯立。
頃侯二十年,周幽王淫亂,爲犬戎所弒。
秦始列爲諸侯。
二十四年,頃侯卒,子哀侯立。
哀侯二年卒,子鄭侯立。
鄭侯三十六年卒,子繆侯立
繆侯七年,而魯隱公元年也。
十八年卒,子宣侯立。
宣侯十三年卒,子桓侯立。
桓侯七年卒,子莊公立。
莊公十二年,齊桓公始霸。
十六年,與宋、衛共伐周惠王,惠王出奔溫,立惠王弟穨爲周王。
十七年,鄭執燕仲父而內惠王於周。
二十七年,山戎來侵我,齊桓公救燕,遂北伐山戎而還。
燕君送齊桓公出境,桓公因割燕所至地予燕,使燕共貢天子,如成周時職;使燕復修召公之法。
三十三年卒,子襄公立。
襄公二十六年,晉文公爲踐土之會,稱伯。
三十一年,秦師敗於餚。
三十七年,秦穆公卒。
四十年,襄公卒,桓公立。
桓公十六年卒,宣公立。
宣公十五年卒,昭公立。
昭公十三年卒,武公立。
是歲晉滅三郄大夫。
武公十九年卒,文公立。
文公六年卒,懿公立。
懿公元年,齊崔杼弒其君莊公。
四年卒,子惠公立。
惠公元年,齊高止來奔。
六年,惠公多寵姬,公欲去諸大夫而立寵姬宋,大夫共誅姬宋,惠公懼,奔齊。
四年,齊高偃如晉,請共伐燕,入其君。
晉平公許,與齊伐燕,入惠公。
惠公至燕而死。
燕立悼公。
悼公七年卒,共公立。
共公五年卒,平公立。
晉公室卑,六卿始彊大。
平公十八年,吳王闔閭破楚入郢。
十九年卒,簡公立。
簡公十二年卒,獻公立。
晉趙鞅圍範、中行於朝歌。
獻公十二年,齊田常弒其君簡公。
十四年,孔子卒。
二十八年,獻公卒,孝公立。
孝公十二年,韓、魏、趙滅知伯,分其地,三晉彊。
十五年,孝公卒,成公立。
成公十六年卒,愍公立。
愍公三十一年卒,釐公立。
是歲,三晉
陳胡公滿者,虞帝舜之後也。
昔舜爲庶人時,堯妻之二女,居於嬀汭,其後因爲氏姓,姓嬀氏。
舜已崩,傳禹天下,而舜子商均爲封國。
夏後之時,或失或續。
至於周武王克殷紂,乃復求舜後,得嬀滿,封之於陳,以奉帝舜祀,是爲胡公。
胡公卒,子申公犀侯立。
申公卒,弟相公皋羊立。
相公卒,立申公子突,是爲孝公。
孝公卒,子慎公圉戎立。
慎公當週厲王時。
慎公卒,子幽公寧立。
幽公十二年,周厲王奔於彘。
二十三年,幽公卒,子釐公孝立。
釐公六年,周宣王即位。
三十六年,釐公卒,子武公靈立。
武公十五年卒,子夷公說立。
是歲,周幽王即位。
夷公三年卒,弟平公燮立。
平公七年,周幽王爲犬戎所殺,周東徙。
秦始列爲諸侯。
二十三年,平公卒,子文公圉立。
文公元年,取蔡女,生子佗。
十年,文公卒,長子桓公鮑立。
桓公二十三年,魯隱公初立。
二十六年,衛殺其君州籲。
三十三年,魯弒其君隱公。
三十八年正月甲戌己丑,桓公鮑卒。
桓公弟佗,其母蔡女,故蔡人爲佗殺五父及桓公太子免而立佗,是爲厲公。
桓公病而亂作,國人分散,故再赴。
厲公二年,生子敬仲完。
周太史過陳,陳厲公使以周易筮之,卦得觀之否:“是爲觀國之光,利用賓於王。
此其代陳有國乎?不在此,其在異國?非此其身,在其子孫。
若在異國,必姜姓。
姜姓,太嶽之後。
物莫能兩大,陳衰,此其昌乎?”
厲公取蔡女,蔡女與蔡人亂,厲公數如蔡淫。
七年,厲公所殺桓公太子免之三弟,長曰躍,中曰林,少曰杵臼,共令蔡人誘厲公以好女,與蔡人共殺厲公而立躍,是爲利公。
利公者,桓公子也。
利公立五月卒,立中弟林,是爲莊公。
莊公七年卒,少弟杵臼立,是爲宣公。
宣公三年,楚武王卒,楚始彊。
十七年,周惠王娶陳女爲後。
二十一年,宣公後有嬖姬生子款,欲立之,乃殺其太子禦寇。
禦寇素愛厲公子完,完懼禍及己,乃奔齊。
齊桓公欲使陳完爲卿,完曰:“羈旅之臣,幸得免負檐,君之惠也,不敢當高位。
桓公使爲工正。
齊懿仲欲妻陳敬仲,卜之,佔曰:“是謂鳳皇于飛,和鳴鏘鏘。
有嬀之後,將育於姜。
五世其昌,並於正卿。
八世之後,莫之與京。

三十七年,齊桓公伐蔡,蔡敗;南侵楚,至召陵,還過陳。
陳大夫轅濤塗惡其過陳,詐齊令出東道。
東道惡,桓公怒,執陳轅濤塗。
是歲,晉獻公殺其太子申生。
四十五年,宣公卒,子款立,是爲穆公。
穆公五年,齊桓公卒。
十六年,晉文公敗楚師於城濮。
是歲,穆公卒,子共公朔立。
共公六年,楚太子商臣弒其父成王代立,是爲
太公望呂尚者,東海上人。
其先祖嘗爲四嶽,佐禹平水土甚有功。
虞夏之際封於呂,或封於申,姓姜氏。
夏商之時,申、呂或封枝庶子孫,或爲庶人,尚其後苗裔也。
本姓姜氏,從其封姓,故曰呂尚。
呂尚蓋嘗窮困,年老矣,以漁釣奸周西伯。
西伯將出獵,卜之,曰“所獲非龍非彲非虎非羆;所獲霸王之輔”。
於是周西伯獵,果遇太公於渭之陽,與語大說,曰:“自吾先君太公曰‘當有聖人適周,周以興’。
子真是邪?吾太公望子久矣。
”故號之曰“太公望”,載與俱歸,立爲師。
或曰,太公博聞,嘗事紂。
紂無道,去之。
遊說諸侯,無所遇,而卒西歸周西伯。
或曰,呂尚處士,隱海濱。
周西伯拘羑里,散宜生、閎夭素知而招呂尚。
呂尚亦曰“吾聞西伯賢,又善養老,盍往焉”。
三人者爲西伯求美女奇物,獻之於紂,以贖西伯。
西伯得以出,反國。
言呂尚所以事周雖異,然要之爲文武師。
周西伯昌之脫羑里歸,與呂尚陰謀修德以傾商政,其事多兵權與奇計,故後世之言兵及周之陰權皆宗太公爲本謀\。
周西伯政平,及斷虞芮之訟,而詩人稱西伯受命曰文王。
伐崇、密須、犬夷,大作豐邑。
天下三分,其二歸周者,太公之謀計居多。
文王崩,武王即位。
九年,欲修文王業,東伐以觀諸侯集否。
師行,師尚父左杖黃鉞,右把白旄以誓,曰:“蒼兕蒼兕,總爾衆庶,與爾舟楫,後至者斬!”遂至盟津。
諸侯不期而會者八百諸侯。
諸侯皆曰:“紂可伐也。
”武王曰:“未可。
”還師,與太公作此太誓。
居二年,紂殺王子比干,囚箕子。
武王將伐紂,卜龜兆,不吉,風雨暴至。
羣公盡懼,唯太公彊之勸武王,武王於是遂行。
十一年正月甲子,誓於牧野,伐商紂。
紂師敗績。
紂反走,登鹿臺,遂追斬紂。
明日,武王立於社,羣公奉明水,衛康叔封布採席,師尚父牽牲,史佚策祝,以告神討紂之罪。
散鹿臺之錢,發鉅橋之粟,以振貧民。
封比干墓,釋箕子囚。
遷九鼎,修周政,與天下更始。
師尚父謀居多。
於是武王已平商而王天下,封師尚父於齊營丘。
東就國,道宿行遲。
逆旅之人曰:“吾聞時難得而易失。
客寢甚安,殆非就國者也。
”太公聞之,夜衣而行,犁明至國。
萊侯來伐,與之爭營丘。
營丘邊萊。
萊人,夷也,會紂之亂而周初定,未能集遠方,是以與太公爭國。
太公至國,修政,因其俗,簡其禮,通商工之業,便魚鹽之利,而人民多歸齊,齊爲大國。
及周成王少時,管蔡作亂,淮夷畔周,乃使召康公命太公曰:“東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無棣,五侯九伯,實得徵之。
”齊由此得征伐,爲大國。
周公旦者,周武王弟也。
自文王在時,旦為子孝,篤仁,異於群子。
及武王即位,旦常輔翼武王,用事居多。
武王九年,東伐至盟津,周公輔行。
十一年,伐紂,至牧野,周公佐武王,作牧誓。
破殷,入商宮。
已殺紂,周公把大鉞,召公把小鉞,以夾武王,釁社,告紂之罪於天,及殷民。
釋箕子之囚。
封紂子武庚祿父,使管叔、蔡叔傅之,以續殷祀。
遍封功臣同姓戚者。
封周公旦於少昊之虛曲阜,是為魯公。
周公不就封,留佐武王。
武王克殷二年,天下未集,武王有疾,不豫,群臣懼,太公、召公乃繆卜。
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周公於是乃自以為質,設三壇,周公北面立,戴璧秉圭,告於太王、王季、文王。
史策祝曰:「惟爾元孫王發,勤勞阻疾。
若爾三王是有負子之責於天,以旦代王發之身。
旦巧能,多材多藝,能事鬼神。
乃王發不如旦多材多藝,不能事鬼神。
乃命於帝庭,敷佑四方,用能定汝子孫於下地,四方之民罔不敬畏。
無墜天之降葆命,我先王亦永有所依歸。
今我其即命於元龜,爾之許我,我以其璧與圭歸,以俟爾命。
爾不許我,我乃屏璧與圭。」周公已令史策告太王、王季、文王,欲代武王發,於是乃即三王而卜。
卜人皆曰吉,發書視之,信吉。
周公喜,開籥,乃見書遇吉。
周公入賀武王曰:「王其無害。
旦新受命三王,維長終是圖。
茲道能念予一人。」周公藏其策金縢匱中,誡守者勿敢言。
明日,武王有瘳。
其後武王既崩,成王少,在襁褓之中。
周公恐天下聞武王崩而畔,周公乃踐阼代成王攝行政當國。
管叔及其群弟流言於國曰:「周公將不利於成王。」周公乃告太公望、召公奭曰:「我之所以弗辟而攝行政者,恐天下畔周,無以告我先王太王、王季、文王。
三王之憂勞天下久矣,於今而後成。
武王蚤終,成王少,將以成周,我所以為之若此。」於是卒相成王,而使其子伯禽代就封於魯。
周公戒伯禽曰:「我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於天下亦不賤矣。
然我一沐三捉發,一飯三吐哺,起以待士,猶恐失天下之賢人。
子之魯,慎無以國驕人。」
管、蔡、武庚等果率淮夷而反。
周公乃奉成王命,興師東伐,作大誥。
遂誅管叔,殺武庚,放蔡叔。
收殷餘民,以封康叔於衛,封微子於宋,以奉殷祀。
寧淮夷東土,二年而畢定。
諸侯咸服宗周。
天降祉福,唐叔得禾,異母同穎,獻之成王,成王命唐叔以餽周公於東土,作餽禾。
周公既受命禾,嘉天子命,作嘉禾。
東土以集,周公歸報成王,乃為詩貽王,命之曰鴟鴞。
王亦未敢訓周公。
成王七年二月乙未,王朝步自周,至豐,使太保召
吳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之子,而王季歷之兄也。
季歷賢,而有聖子昌,太王欲立季歷以及昌,於是太伯、仲雍二人乃奔荊蠻,文身斷髮,示不可用,以避季歷。
季歷果立,是爲王季,而昌爲文王。
太伯之奔荊蠻,自號句吳。
荊蠻義之,從而歸之千餘家,立爲吳太伯。
太伯卒,無子,弟仲雍立,是爲吳仲雍。
仲雍卒,子季簡立。
季簡卒,子叔達立。
叔達卒,子周章立。
是時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後,得周章。
周章已君吳,因而封之。
乃封周章弟虞仲於周之北故夏虛,是爲虞仲,列爲諸侯。
周章卒,子熊遂立,熊遂卒,子柯相立。
柯相卒,子彊鳩夷立。
彊鳩夷卒,子餘橋疑吾立。
餘橋疑吾卒,子柯盧立。
柯盧卒,子周繇立。
周繇卒,子屈羽立。
屈羽卒,子夷吾立。
夷吾卒,子禽處立。
禽處卒,子轉立。
轉卒,子頗高立。
頗高卒,子句卑立。
是時晉獻公滅周北虞公,以開晉伐虢也。
句卑卒,子去齊立。
去齊卒,子壽夢立。
壽夢立而吳始益大,稱王。
自太伯作吳,五世而武王克殷,封其後爲二:其一虞,在中國;其一吳,在夷蠻。
十二世而晉滅中國之虞。
中國之虞滅二世,而夷蠻之吳興。
大凡從太伯至壽夢十九世。
王壽夢二年,楚之亡大夫申公巫臣怨楚將子反而奔晉,自晉使吳,教吳用兵乘車,令其子爲吳行人,吳於是始通於中國。
吳伐楚。
十六年,楚共王伐吳,至衡山。
二十五年,王壽夢卒。
壽夢有子四人,長曰諸樊,次曰餘祭,次曰餘眜,次曰季札。
季札賢,而壽夢欲立之,季札讓不可,於是乃立長子諸樊,攝行事當國。
王諸樊元年,諸樊已除喪,讓位季札。
季札謝曰:“曹宣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矣’。
君義嗣,誰敢幹君!有國,非吾節也。
札雖不材,願附於子臧之義。
”吳人固立季札,季札棄其室而耕,乃舍之。
秋,吳伐楚,楚敗我師。
四年,晉平公初立。
十三年,王諸樊卒。
有命授弟餘祭,欲傳以次,必致國於季札而止,以稱先王壽夢之意,且嘉季札之義,兄弟皆欲致國,令以漸至焉。
季札封於延陵,故號曰延陵季子。
王餘祭三年,齊相慶封有罪,自齊來奔吳。
吳予慶封朱方之縣,以爲奉邑,以女妻之,富於在齊。
四年,吳使季札聘於魯,請觀周樂。
爲歌周南、召南。
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
然勤而不怨。
”歌邶、鄘、衛。
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
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歌王。
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歌鄭。
曰:“其細已甚,民不堪也,是其先亡乎?”歌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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