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重光協洽,盡重光大荒落,凡十一年。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中之下
◎咸亨二年辛未,公元六七一年
春,正月,甲子,上幸東都。
夏,四月,甲申,以西突厥阿史那都支爲左驍衛大將軍兼匐延都督,以安集五咄陸之衆。
初,武元慶等既死,皇后奏以其姊子賀蘭敏之爲士彠之嗣,襲爵周公,改姓武氏,累遷弘文館學士、左散騎常侍。
魏國夫人之死也,上見敏之,悲泣曰:“向吾出視朝猶無恙,退朝已不救,何倉卒如此!”敏之號哭不對。
後聞之,曰:“此兒疑我!”由是惡之。
敏之貌美,蒸於太原王妃;及居妃喪,釋衰絰,奏妓。
司衛少卿楊思儉女,有殊色,上及後自選以爲太子妃,昏有日矣,敏之逼而淫之。
後於是表言敏之前後罪惡,請加竄逐。
六月,丙子,敕流雷州,復其本姓。
至韶州,以馬繮絞死。
朝士坐與敏之交遊,流嶺南者甚衆。
秋,七月,乙未朔,高侃破高麗餘衆於安市城。
九月,丙申,潞州刺史徐王元禮薨。
冬,十一月,甲午朔,日有食之。
車駕自東都幸許、汝;十二月,癸酉,校獵於葉縣;丙戌,還東都。
◎咸亨三年壬申,公元六七二年
春,正月,辛丑,以太子右衛副率樑積壽爲姚州道行軍總管,將兵討叛蠻。
庚戌,昆明蠻十四姓二萬三千戶內附,置殷、敦、總三州。
二月,庚午,徙吐谷渾於鄯州浩亹水南。
吐谷渾畏吐蕃之強,不安其居,又鄯州地狹,尋徙靈州,以其部落置安樂州,以可汗諾曷鉢爲刺史。
吐谷渾故地皆入於吐蕃。
己卯,侍中永安郡公姜恪薨。
夏,四月,庚午,上幸合璧宮。
吐蕃遣其大臣仲琮入貢,上問以吐蕃風俗,對曰:“吐蕃地薄氣寒,風俗樸魯;然法令嚴整,上下一心,議事常自下而起,因人所利而行之,斯所以能持久也。
”上詰以吞滅吐谷渾、敗薛仁貴、寇逼涼州事,對曰:“臣受命貢獻而已,軍旅之事,非所聞也。
”上厚賜而遣之。
癸未,遣都水使者黃仁素使於吐蕃。
秋,八月,壬午,特進高陽郡公許敬宗卒。
太常博士袁思古議:“敬宗棄長子於荒徼,嫁少女於夷貊。
按《諡法》,‘名與實爽曰繆,’請諡爲繆。
”敬宗孫太子舍人彥伯訟思古與許氏有怨,請改諡。
太常博士王福畤議,以爲:“諡者得失一朝,榮辱千載。
若嫌隙有實,當據法推繩;如其不然,義不可奪。
”戶部尚書戴至德謂福畤曰:“高陽公任遇如是,保以諡之爲繆?”對曰:“昔晉司空何曾既忠且孝,徒以日食萬錢,秦秀諡之曰‘繆’。
許敬宗忠孝不逮於曾,而飲食男女之累過之,諡之曰‘繆’,無負許氏矣。
”詔集五品已上更議,禮部尚書陽思敬議:“
起玄黓執徐,盡柔兆涒灘,凡五年。
則天順聖皇后中之上
◎長壽元年壬辰,公元六九二年
正月,戊辰朔,太后享萬象神宮。
臘月,立故於闐王尉遲伏闍雄之子瑕爲于闐王。
春,一月,丁卯,太后引見存撫使所舉人,無問賢愚,悉加擢用,高者試鳳閣舍人、給事中,次試員外郎、侍御史、補闕、拾遺、校書郎。
試官自此始。
時人爲之語曰:“補闕連車載,拾遺平斗量;欋推侍御史,碗脫校書郎。
”有舉人沈全交續之曰:“糊心存撫使,眯目聖神皇。
”爲御史紀先知所擒,劾其誹謗朝政,請杖之朝堂,然後付法,太后笑曰:“但使卿輩不濫,何恤人言!宜釋其罪。
”先知大慚。
太后雖濫以祿位收天下人心,然不稱職者,尋亦黜之,或加刑誅。
挾刑賞之柄以駕御天下,政由己出,明察善斷,故當時英賢亦競爲之用。
寧陵丞廬江郭霸以謅諛幹太后,拜監察御史。
中丞魏元忠病,霸往問之,因嘗其糞,喜曰:“大夫糞甘則可憂;今苦,無傷也。
”元忠大惡之,遇人輒告之。
戊辰,以夏官尚書楊執柔同平章事。
執柔,恭仁弟之孫也,太后以外族用之。
初,隋煬帝作東都,無外城,僅有短垣而已,至是,鳳閣侍郎李昭德始築之。
左臺中丞來俊臣羅告同平章事任知古、狄仁傑、裴行本、司農卿裴宣禮、前文昌左丞盧獻、御史中丞魏元忠、潞州刺史李嗣真謀反。
先是,來俊臣奏請降敕,一問即承反者得減死。
及知古等下獄,俊臣以此誘之,仁杰對曰:“大周革命,萬物惟新,唐室舊臣,甘從誅戮。
反是實!”俊臣乃少寬之。
判官王德壽謂仁杰曰:“尚書定減死矣。
德壽業受驅策,欲求少階級,煩尚書引楊執柔,可乎?”仁杰曰:“皇天后土遣狄仁傑爲如此事!”以頭觸柱,血流被面;德壽懼而謝之。
侯思止鞫魏元忠,元忠辭氣不屈;思止怒,命倒曳之。
元忠曰:“我薄命,譬如墜驢,足絓於鐙,爲所曳耳。
思止愈怒,更曳之,元忠曰:“侯思止,汝若須魏元忠頭則截取,何必使承反也!”
狄仁傑既承反,有司待報行刑,不復嚴備。
仁杰裂衾帛書冤狀,置綿衣中,謂王德壽曰:“天時方熱,請授家人去其綿。
”德壽許之。
仁杰子光遠得書,持之稱變,得召見。
則天覽之,以問俊臣,對曰:“仁杰等下獄,臣未嘗褫其巾帶,寢處甚安,苟無事實,安肯承反!”太后使通事舍人周綝往視之,俊臣暫假仁杰等巾帶,羅立於西,使綝視之;綝不敢視,唯東顧唯諾而已。
俊臣又詐爲仁杰等謝死表,使綝奏之。
樂思晦男未十歲,沒入司農,上變,得召見。
太后問狀,對曰:“臣父已死,臣家已破,但惜陛下法爲俊臣等所弄
起玄勣閹茂八月,盡上章困敦,凡八年有奇。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中之上
◎龍朔二年壬戌,公元六六二年
八月,壬寅,以許敬宗爲太子少師、同東西臺三品、知西臺事。
九月,戊寅,初令八品、九品衣碧。
冬,十月,丁酉,上幸驪山溫湯,太子監國;丁未,還宮。
庚戌,西臺侍郎陝人上官儀同東西臺三品。
癸丑,詔以四年正月有事於泰山,仍以來年二月幸東都。
左相許圉師之子奉輦直長自然,遊獵犯人田,田主怒,自然以鳴鏑射之。
圉師杖自然一百而不以聞。
田主詣司憲訟之,司憲大夫楊德裔不爲治。
西臺舍人袁公瑜遣人易姓名上封事告之,上曰:“圉師爲宰相,侵陵百姓,匿而不言,豈非作威作福!”圉師謝曰:“臣備位樞軸,以直道事陛下,不能悉允衆心,故爲人所攻訐。
至於作威福者,或手握強兵,或身居重鎮;臣以文吏,奉事聖明,惟知閉門自守,何敢作威福!”上怒曰:“汝恨無兵邪!”許敬宗曰:“人臣如此,罪不容誅。
”遽令引出。
詔特免官。
癸酉,立皇子旭輪爲殷王。
十二月,戊申,詔以方討高麗、百濟,河北之民,勞於徵役,其封泰山、幸東都並停。
風海道總管蘇海政受詔討龜茲,敕興昔亡、繼往絕二可汗發兵與之俱。
至興昔亡之境,繼往絕素與興昔亡有怨,密謂海政曰:“彌射謀反,請誅之。
”時海政兵才數千,集軍吏謀曰:“彌射若反,我輩無噍類,不如先事誅之。
”乃矯稱敕,令大總管齎帛數萬段賜可汗及諸酋長,興昔亡帥其徒受賜,海政悉收斬之。
其鼠尼施、拔塞幹兩部亡走,海政與繼往絕追討,平之。
軍還,至疏勒南,弓月部復引吐蕃之衆來,欲與唐兵戰;海政以師老不敢戰,以軍資賂吐蕃,約和而還。
由是諸部落皆以興昔亡爲冤,各有離心。
繼往絕尋卒,十姓無主,有阿史那都支及李遮匐收其餘衆附於吐蕃。
是歲,西突厥寇庭州,刺史來濟將兵拒之,謂其衆曰:“吾久當死,幸蒙存全以至今日,當以身報國!”遂不釋甲冑,赴敵而死。
◎龍朔三年癸亥,公元六六三年
春,正月,左武衛將軍鄭仁泰討鐵勒叛者餘種,悉平之。
乙酉,以李義府爲右相,仍知選事。
二月,徙燕然都護府於回紇,更名瀚海都護;徙故瀚海都護於雲中古城,更名雲中都護。
以磧爲境,磧北州府皆隸瀚海,磧南隸雲中。
三月,許圉師再貶虔州刺史,楊德裔以阿黨流庭州,圉師子文思、自然並免官。
右相河間郡公李義府典選,恃中宮之勢,專以賣官爲事,銓綜無次,怨讟盈路,上頗聞之,從容謂義府曰:“卿子及婿頗不謹,多爲非法。
我尚爲卿掩覆,卿宜戒之
起強圉作噩,盡上章困敦六月,凡三年有奇。
則天順聖皇后中之下
◎神功元年丁酉,公元六九七年
正月,己亥朔,太后享通天宮。
突厥默啜寇靈州,以許欽明自隨。
欽明至城下大呼,求美醬、粱米及墨,意欲城中選良將,引精兵、夜襲虜營,而城中無諭其意者。
箕州刺史劉思禮學相人於術士張憬藏,憬藏謂思禮當歷箕州,位至太師。
思禮念太師人臣極貴,非佐命無以致之,乃與洛州錄事參軍綦連耀謀反,陰結朝士,託相術,許人富貴,俟其意悅,因說以“綦連耀有天命,公必因之以得富貴。
”鳳閣舍人王勮兼天官侍郎事,用思禮爲箕州刺史。
明堂尉河南吉頊聞其謀,以告合宮尉來俊臣,使上變告之。
太后使河內王武懿宗推之。
懿宗令思禮廣引朝士,許免其死,凡小忤意者皆引之。
於是思禮引鳳閣侍郎同平章事李元素、夏官侍郎同平章事孫元亨、知天官侍郎事石抱忠、劉奇、給事中周譒及王勃兄涇州刺史勔、弟監察御史助等,凡三十六家,皆海內名士,窮楚毒以成其獄。
壬戌,皆族誅之,親舊連坐流竄者千餘人。
初,懿宗寬思禮於外,使誣引諸人。
諸人既誅,然後收思禮,思禮悔之。
懿宗自天授以來,太后數使之鞫獄,喜誣陷人,時人以爲周、來之亞。
來俊臣欲擅其功,復羅告吉頊;頊上變,得召見,僅免。
俊臣由是複用,而頊亦以此得進。
俊臣黨人羅告司刑府史樊惎謀反,誅之。
惎子訟冤於朝堂,無敢理者,乃援刀自刳其腹。
秋官侍郎上邽劉如璿見之,竊嘆而泣。
俊臣奏如璿黨惡逆,下獄,處以絞刑;制流絞州。
尚乘奉御張易之,行成之族孫也,年少,美姿容,善音律。
太平公主薦易之弟昌宗入侍禁中,昌宗復薦易之,兄弟皆得幸於太后,常傅硃粉,衣錦繡。
昌宗累遷散騎常侍,易之爲司衛少卿;拜其母韋氏、臧氏爲太夫人,賞賜不可勝紀,仍敕鳳閣侍郎李迥秀爲臧氏私夫。
迥秀,大亮之族孫也。
武承嗣、三思、懿宗、宗楚客、晉卿皆侯易之門庭,爭執鞭轡,謂易之爲五郎,昌宗爲六郎。
癸亥,突厥默啜寇勝州,平狄軍副使安道買擊破之。
甲子,以原州司馬婁師德守鳳閣侍郎、同平章事。
春,三月,戊申,清邊道總管王孝傑、蘇宏暉等將兵十七萬與孫萬榮戰於東硤石谷,唐兵大敗,孝傑死之。
孝傑遇契丹,帥精兵爲前鋒,力戰。
契丹引退,孝傑追之,行背懸崖,契丹回兵薄之,宏暉先遁,孝傑墜崖死,將士死亡殆盡。
管記洛陽張說馳奏其事。
太后贈孝傑官爵,遣使斬宏暉以徇;使者未至,宏暉以立功得免。
武攸宜軍漁陽,聞孝傑等敗沒,軍中震恐,不敢進。
契丹乘勝寇幽州
起旃蒙大荒落二月,盡強圉協洽,凡二年有奇。
中宗大和大聖大昭孝皇帝中
◎神龍元年乙巳,公元七零五年
二月,辛亥,帝帥百官詣上陽宮問太后起居;自是每十日一往。
甲寅,復國號曰唐。
郊廟、社稷、陵寢、百官、旗幟、服色、文字皆如永淳以前故事。
復以神都爲東都,北都爲幷州,老君爲玄元皇帝。
乙卯,鳳閣侍郎、同平章事韋承慶貶高要尉;正諫大夫、同平章事房融除名,流高州;司禮卿崔神慶流欽州。
楊再思爲戶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西京留守。
太后之遷上陽宮也,太僕卿、同中書門下三品姚元之獨嗚咽流涕。
桓彥範、張柬之謂曰:“今日豈公涕泣時邪!恐公禍由此始。
”元之曰:“元之事則天皇帝久,乍此辭違,悲不能忍。
且元之前日從公誅奸逆,人臣之義也;今日別舊君,亦人臣之義也,雖獲罪,實所甘心。
”是日,出爲亳州刺史。
甲子,立妃韋氏爲皇后,赦天下。
追贈後父玄貞爲上洛王、母崔氏爲妃。
左拾遺賈虛己上疏,以爲:“異姓不王,古今通制。
今中興之始,萬姓喁喁以觀陛下之政;而先王后族,非所以廣德美於天下也。
且先朝贈後父太原王,殷鑑不遠,須防其漸。
若以恩制已行,宜令皇后固讓,則益增謙沖之德矣。
”不聽。
初,韋后生邵王重潤、長寧、安樂二公主,上之遷房陵也,安樂公主生於道中,上特愛之。
上在房陵與後同幽閉,備嘗艱危,情愛甚篤。
上每聞敕使至,輒惶恐欲自殺,後止之曰:“禍福無常,寧失一死,何遽如是!”上嘗與後私誓曰:“異時幸復見天日,當惟卿所欲,不相禁御。
”及再爲皇后,遂干預朝政,如武后在高宗之世。
桓彥範上表,以爲:“《易》稱‘無攸遂,在中饋,貞吉’,《書》稱‘牝雞之辰,惟家之索’,伏見陛下每臨朝,皇后必施帷幔坐殿上,預聞政事。
臣竊觀自古帝王,未有與婦人共政而不破國亡身者也。
且以陰乘陽,違天也;以婦陵夫,違人也。
伏願陛下覽古今之戒,以社稷蒼生爲念,令皇后專居中宮,治陰教,勿出外朝幹國政。

先是,胡僧慧範以妖妄遊權貴之門,與張易之兄弟善,韋后亦重之。
及易之誅,複稱慧範預其謀,以功加銀青光祿大夫,賜爵上庸縣公,出入宮掖,上數微行幸其舍。
彥範復表言慧範執左道以亂政,請誅之。
上皆不聽。
初,武后誅唐宗室,有才德者先死,惟吳王恪之子鬱林侯千里褊躁無才,又數獻符瑞,故獨得免。
上即位,立爲成王,拜左金吾大將軍。
武后所誅唐諸王、妃、主、駙馬等,皆無人葬埋,子孫或流竄嶺表,或拘囚歷年,或逃匿民間,爲人傭保。
至是,制州縣求訪其柩,以禮改
起上章閹茂八月,盡昭陽赤奮若,凡三年有奇。
睿宗玄真大聖大興孝皇帝下
◎景雲元年庚戌,公元七一零年
八月,庚寅,往巽第按問。
重福奄至,縣官馳出,白留守;羣官皆逃匿,洛州長史崔日知獨帥衆討之。
留臺侍御史李邕遇重福於天津橋,從者已數百人,馳至屯營,告之曰:“譙王得罪先帝,今無故入都,此必爲亂;君等宜立功取富貴。
”又告皇城使閉諸門。
重福先趣左、右屯營,營中射之,矢如雨下。
乃還趣左掖門,欲取留守兵,見門閉,大怒,命焚之。
火未及然,左屯營兵出逼之,重福窘迫,策馬出上東,逃匿山谷。
明日,留守大出兵搜捕,重福赴漕渠溺死。
日知,日用之從父兄也,以功拜東都留守。
鄭愔貌醜多須,既敗,梳髻,著婦人服,匿車中;擒獲,被鞫,股慄不能對。
張靈均神氣自若,顧愔曰:“吾與此人舉事,宜其敗也!”與愔皆斬於東都市。
初,愔附來俊臣得進;俊臣誅,附張易之;易之誅,附韋氏;韋氏敗,又附譙王重福,竟坐族誅。
嚴善思免死,流靜州。
萬騎恃討諸韋之功,多暴橫,長安中苦之;詔併除外官。
又停以戶奴爲萬騎;更置飛騎,隸左、右羽林。
姚元之、宋璟及御史大夫畢構上言:“先朝斜封官悉宜停廢。
”上從之。
癸巳,罷斜封官凡數千人。
刑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裴談貶蒲州刺史。
贈蘇安恆諫議大夫。
九月,辛未,以太子少師致仕唐休璟爲朔方道大總管。
冬,十月,甲申,禮儀使姚元之、宋璟奏:“大行皇帝神主,應祔太廟,請遷義宗神主於東都,別立廟。
”從之。
乙未,追復天后尊號爲大聖天后。
丁酉,以幽州鎮守經略節度大使薛訥爲左武衛大將軍兼幽州都督。
節度使之名自訥始。
太平公主以太子年少,意頗易之;既而憚其英武,欲更擇闇弱者立之以久其權,數爲流言,雲“太子非長,不當立。
”己亥,制戒諭中外,以息浮議。
公主每覘伺太子所爲,纖介必聞於上,太子左右,亦往往爲公主耳目,太子深不自安。
諡故太子重俊曰節愍。
太府少卿萬年韋湊上書,以爲:“賞罰所不加者,則考行立諡以褒貶之。
故太子重俊,與李多祚等稱兵入宮,中宗登玄武門以避之,太子據鞍督兵自若;及其徒倒戈,多祚等死,太子方逃竄。
向使宿衛不守,其爲禍也胡可忍言!明日,中宗雨泣,謂供奉官曰:‘幾不與卿等相見。
’其危如此,今聖朝禮葬,諡爲節愍,臣竊惑之。
夫臣子之禮,過廟必下,過位必趨。
漢成帝之爲太子,不敢絕馳道。
而重俊稱兵宮內,跨馬御前,無禮甚矣。
若以其誅武三思父子而嘉之,則興兵以誅奸臣而尊君父可也;今
起著雍涒灘,盡上章閹茂七月,凡二年有奇。
中宗大和大聖大昭孝皇帝下
◎景龍二年戊申,公元七零八年
春,二月,庚寅,宮有言皇后衣笥裙上有五色雲起,上令圖以示百官。
韋巨源請布之天下;從之,乃赦天下。
迦葉志忠奏:“昔神堯皇帝未受命,天下歌《桃李子》;文武皇帝未受命,天下歌《秦王破陣樂》;天皇大帝未受命,天下歌《堂堂》;則天皇后未受命,天下歌《娬媚娘》;應天皇帝未受命,天下歌《英王石州》。
順天皇后未受命,天下歌《桑條韋》,蓋天意以爲順天皇后宜爲國母,主蠶桑之事。
謹上《桑韋歌》十二篇,請編之樂府,皇后祀先蠶則奏之。
”太常卿鄭愔又引而申之。
上悅,皆受厚賞。
右補闕趙延禧上言:“周、唐一統,符命同歸,故高宗封陛下爲周王;則天時,唐同泰獻《洛水圖》。
孔子曰:‘其或繼周者,雖百代可知也。
’陛下繼則天,子孫當百代王天下。
”上悅,擢延禧爲諫議大夫。
丁亥,蕭至忠上疏,以爲:“恩幸者止可富之金帛,食之樑肉,不可以公器爲私用。
今列位已廣,冗員倍之,幹求未厭,日月增數。
陛下降不貲之澤,近戚有無涯之請,賣官利己,鬻法徇私。
臺寺之內,硃紫盈滿,忽事則不存職務,恃勢則公違憲章,徒忝官曹,無益時政。
”上雖嘉其意,竟不能用。
三月,丙辰,朔方道大總管張仁願築三受降城於河上。
初,朔方軍與突厥以河爲境,河北有拂雲祠,突厥將入寇,必先詣祠祈禱,牧馬料兵而後度河。
時默啜悉衆西擊突騎施,仁願請乘虛奪取漠南地,於河北築三受降城,首尾相應,以絕其南寇之路。
太子少師唐休璟以爲:“兩漢以來皆北阻大河,今築城寇境,恐勞人費功,終爲虜有。
”仁願固請不已,上竟從之。
仁願表留歲滿鎮兵以助其功,咸陽兵二百餘人逃歸,仁願悉擒之,斬於城下,軍中股慄,六旬而成。
以拂雲祠爲中城,距東西兩城各四百餘裏,皆據津要,拓地三百餘裏。
於牛頭朝那山北,置烽候千八百所,以左玉鈐衛將軍論弓仁爲朔方軍前鋒遊弈使,戍諾真水爲邏衛。
自是突厥不敢度山畋牧,朔方無復寇掠,減鎮兵數萬人。
仁願建三城,不置壅門及備守之具。
或問之,仁願曰:“兵貴進取,不利退守。
寇至此,當併力出戰,回首望城者,猶應斬之,安用守備,生其退恧之心也!”其後常元楷爲朔方軍總管,始築壅門。
人以是重仁願而輕元楷。
夏,四月,癸未,置修文館大學士四員,直學士八員,學士十二員,選公卿以下善爲文者李嶠等爲之。
每遊幸禁苑,或宗戚宴集,學士無不畢從,賦詩屬和,使上官昭容第其甲乙,優者賜
起閼逢閹茂,盡重光大荒落,凡八年。
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中之中
◎開元二十二年甲戌,公元七三四年
春,正月,己巳,上發西京;己丑,至東都。
張九齡自韶州入見,求終喪;不許。
二月,壬寅,秦州地連震,壞公私屋殆盡,吏民壓死者四千餘人;命左丞相蕭嵩賑恤。
方士張果自言有神仙術,誑人云堯時爲侍中,於今數千歲;多往來恆山中,則天以來,屢徵不至。
恆州刺史韋濟薦之,上遣中書舍人徐嶠齎璽書迎之。
庚寅,至東都,肩輿入宮,恩禮甚厚。
張九齡請不禁鑄錢,三月,庚辰,敕百官議之。
裴耀卿等皆曰:“一啓此門,恐小人棄農逐利,而濫惡更甚。
”祕書監崔沔曰:“若稅銅折役,則官冶可成,計估度庸,則私鑄無利,易而可久,簡而難誣。
且夫錢之爲物,貴以通貨,利不在多,何待私鑄然後足用也!”右監門錄事參軍劉秩曰:“夫人富則不可以賞勸,貧則不可以威禁,若許其私鑄,貧者必不能爲之;臣恐貧者益貧而役於富,富者益富而逞其欲。
漢文帝時,吳王濞富埒天子,鑄錢所致也。
”上乃止。
秩,子玄之子也。
夏,四月,壬辰,以朔方節度使信安王禕兼關內道採訪處置使,增領涇、原等十二州。
吏部侍郎李林甫,柔佞多狡數,深結宦官及妃嬪家,侍候上動靜,無不知之。
由是每奏對,常稱旨,上悅之。
時武惠妃寵幸傾後宮,生壽王清,諸子莫得爲比,太子浸疏薄。
林甫乃因宦官言於惠妃,願盡力保護壽王;惠妃德之,陰爲內助,由是擢黃門侍郎。
五月,戊子,以裴耀卿爲侍中,張九齡爲中書令,林甫爲禮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
上種麥於苑中,帥太子以來親往芟之,謂曰:“此所以薦宗廟,故不敢不親,且欲使汝曹知稼穡艱難耳。
”又遍以賜侍臣曰:“比遣人視田中稼,多不得實,故自種以觀之。

六月,壬辰,幽州節度使張守珪大破契丹,遣使獻捷。
薛王業疾病,上憂之,容發爲變。
七月,己巳,薨,贈諡惠宣太子。
上以裴耀卿爲江淮、河南轉運使,於河口置輸場。
八月,壬寅,於輸場東置河陰倉,西置柏崖倉,三門東置集津倉,西置鹽倉;鑿漕渠十八里,以避三門之險。
先是,舟運江、淮之米至東都含嘉倉,僦車陸運,三百里至陝,率兩斛用十錢。
耀卿令江、淮舟運悉輸河陰倉,更用河舟運至含嘉倉及太原倉,自太原倉入渭輸關中,凡三歲,運米七百萬斛,省僦車錢三十萬緡。
或說耀卿獻所省錢,耀卿曰:“此公家贏縮之利耳,奈何以之市寵乎!”悉奏以爲市糴錢。
張果固請歸恆山,制以爲銀青光祿大夫,號通玄先生,厚賜而遣之。
後卒,好
起強圍作噩九月,盡著雍閹茂,凡一年有奇。
肅宗文明武德大聖大宣孝皇帝中之下
◎至德二年丁酉,公元七五七年
九月,丁丑,希德以輕騎至城下挑戰。
千里帥百騎開門突出,欲擒之;會救至,千里收騎退還,橋壞,墜塹中,反爲希德所擒。
仰謂從騎曰:“吾不幸至此,天也!歸語諸將,善爲守備,寧失帥,不可失城。
”希德攻城,竟不克,送千里於洛陽,安慶緒以爲特進,囚之客省。
郭子儀以回紇兵精,勸上益徵其兵以擊賊。
懷仁可汗遣其子葉護及將軍帝德等將精兵四千餘人來至鳳翔。
上引見葉護,宴勞賜賚,惟其所欲。
丁亥,元帥廣平王亻叔將朔方等軍及回紇、西域之衆十五萬,號二十萬,發鳳翔。
亻叔見葉護,約爲兄弟,葉護大喜,謂亻叔爲兄。
回紇至扶風,郭子儀留宴三日。
葉護曰:“國家有急,遠來相助,何以食爲!”宴畢,即行。
日給其軍羊二百口,牛二十頭,米四十斛。
庚子,諸軍俱發;壬寅,至長安城西,陳於香積寺北澧水之東。
李嗣業爲前軍,郭子儀爲中軍,王思禮爲後軍。
賊衆十萬陳於其北,李歸仁出挑戰,官軍逐之,逼於其陳。
賊軍齊進,官軍卻,爲賊所乘,軍中驚亂,賊爭趣輜重。
李嗣業曰:“今日不以身餌賊,軍無孑遺矣。
”乃肉袒,執長刀,立於陣前,大呼奮擊,當其刀者,人馬俱碎,殺數十人,陣乃稍定。
於是嗣業帥前軍各執長刀,如牆而進,身先士卒,所向摧靡。
都知兵馬使王難得救其裨將,賊射之中眉,皮垂鄣目。
難得自拔箭,掣去其皮,血流被面,前戰不已。
賊伏精騎於陣東,欲襲官軍之後,偵者知之,朔方左廂兵馬使僕固懷恩引回紇就擊之,翦滅殆盡,賊由是氣索。
李嗣業又與回紇出賊陣後,與大軍交擊,自午及酉,斬首六萬級,填溝塹死者甚衆,賊遂大潰。
餘衆走入城,迨夜,囂聲不止。
僕固懷恩言於廣平王亻叔曰:“賊棄城走矣,請以二百騎追之,縛取安守忠、李歸仁等。
”亻叔曰:“將軍戰亦疲矣,且休息,俟明日圖之。
”懷恩曰:“歸仁、守忠,賊之驍將,驟勝而敗,此天賜我也,奈何縱之!使復得衆,還爲我患,悔之無及!戰尚神速,何明旦也!”亻叔固止之,使還營。
懷恩固請,往而復反,一夕四五起。
遲明,諜至,守忠、歸仁與張通儒、田乾真等皆已遁矣。
癸卯,大軍入西京。
初,上欲速得京師,與回紇約曰:“克城之日,土地、士庶歸唐,金帛、子女皆歸回紇。
”至是,葉護欲如約。
廣平王亻叔拜於葉護馬前曰:“今始得西京,若遽俘掠,則東京之人皆爲賊固守,不可復取矣,願至東京乃如約。
”葉護驚躍下馬答拜,跪捧王足,曰:“當爲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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