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
〔清〕 1715 - 1763 年
曹雪芹,名霑,字梦阮,号雪芹,又号芹溪、芹圃,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作者,籍贯沈阳(一说辽阳),生于南京,约十三岁时迁回北京。
曹雪芹出身清代内务府正白旗包衣世家,他是江宁织造曹寅之孙,曹顒之子(一说曹頫之子)。
曹雪芹早年在南京江宁织造府亲历了一段锦衣纨绔、富贵风流的生活。
至雍正六年(1728),曹家因亏空获罪被抄家,曹雪芹随家人迁回北京老宅。
后又移居北京西郊,靠卖字画和朋友救济为生。
曹雪芹素性放达,爱好广泛,对金石、诗书、绘画、园林、中医、织补、工艺、饮食等均有所研究。
他以坚韧不拔的毅力,历经多年艰辛,终于创作出极具思想性、艺术性的伟大作品《红楼梦》。
却说贾珍贾琏暗暗预备下大簸箩的钱,听见贾母说“赏”,他们也忙命小厮们快撒钱。
只听满台钱响,贾母大悦。
二人遂起身,小厮们忙将一把新暖银壶捧在贾琏手内,随了贾珍趋至里面。
贾珍先至李婶席上,躬身取下杯来,回身,贾琏忙斟了一盏,然后便至薛姨妈席上,也斟了。
二人忙起身笑说:“二位爷请坐着罢了,何必多礼。
”于是除邢王二夫人,满席都离了席,俱垂手旁侍。
贾珍等至贾母榻前,因榻矮,二人便屈膝跪了。
贾珍在先捧杯,贾琏在后捧壶。
虽止二人奉酒,那贾环弟兄等,却也是排班按序,一溜随着他二人进来,见他二人跪下,也都一溜跪下。
宝玉也忙跪下了。
史湘云悄推他笑道:“你这会又帮着跪下作什么?有这样,你也去斟一巡酒岂不好?”宝玉悄笑道:“再等一会子再斟去。
”说着,等他二人斟完起来,方起来。
又与邢夫人王夫人斟过来。
贾珍笑道:“妹妹们怎么样呢?”贾母等都说:“你们去罢,他们倒便宜些。
”说了,贾珍等方退出。
当下天未二鼓,戏演的是《八义》中《观灯》八出。
正在热闹之际,宝玉因下席往外走。
贾母因说:“你往那里去!外头爆竹利害,仔细天上掉下火纸来烧了。
”宝玉回说:“不往远去,只出去就来。
”贾母命婆子们好生跟着。
于是宝玉出来,只有麝月秋纹并几个小丫头随着。
贾母因说:“袭人怎么不见?他如今也有些拿大了,单支使小女孩子出来。
”王夫人忙起身笑回道:“他妈前日没了,因有热孝,不便前头来。
”贾母听了点头,又笑道:“跟主子却讲不起这孝与不孝。
若是他还跟我,难道这会子也不在这里不成?皆因我们太宽了,有人使,不查这些,竟成了例了。
”凤姐儿忙过来笑回道:“今儿晚上他便没孝,那园子里也须得他看着,灯烛花炮最是耽险的。
这里一唱戏,园子里的人谁不偷来瞧瞧。
他还细心,各处照看照看。
况且这一散后宝兄弟回去睡觉,各色都是齐全的。
若他再来了,众人又不经心,散了回去,铺盖也是冷的,茶水也不齐备,各色都不便宜,所以我叫他不用来,只看屋子。
散了又齐备,我们这里也不耽心,又可以全他的礼,岂不三处有益。
老祖宗要叫他,我叫他来就是了。
”贾母听了这话,忙说:“你这话很是,比我想的周到,快别叫他了。
但只他妈几时没了,我怎么不知道。
”凤姐笑道:“前儿袭人去亲自回老太太的,怎么倒忘了。
”贾母想了一想笑说:“想起来了。
我的记性竟平常了。
”众人都笑说:“老太太那里记得这些事。
”贾母因又叹道:“我想着,他从小儿伏侍了我一场,又伏侍了云儿一场,末后给了一个魔王宝玉,亏他
且说薛蟠听见如此说了,气方渐平。
三五日后,疼痛虽愈,伤痕未平,只装病在家,愧见亲友。
展眼已到十月,因有各铺面伙计内有算年帐要回家的,少不得家内治酒饯行。
内有一个张德辉,年过六十,自幼在薛家当铺内揽总,家内也有二三千金的过活,今岁也要回家,明春方来。
因说起“今年纸札香料短少,明年必是贵的。
明年先打发大小儿上来当铺内照管,赶端阳前我顺路贩些纸札香扇来卖。
除去关税花销,亦可以剩得几倍利息。
”薛蟠听了,心中忖度:“我如今挨了打,正难见人,想着要躲个一年半载,又没处去躲。
天天装病,也不是事。
况且我长了这么大,文又不文,武又不武,虽说做买卖,究竟戥子算盘从没拿过,地土风俗远近道路又不知道,不如也打点几个本钱,和张德辉逛一年来。
赚钱也罢,不赚钱也罢,且躲躲羞去。
二则逛逛山水也是好的。
”心内主意已定,至酒席散后,便和张德辉说知,命他等一二日一同前往。
晚间薛蟠告诉了他母亲。
薛姨妈听了虽是欢喜,但又恐他在外生事,花了本钱倒是末事,因此不命他去。
只说“好歹你守着我,我还能放心些。
况且也不用做这买卖,也不等着这几百银子来用。
你在家里安分守己的,就强似这几百银子了。
”薛蟠主意已定,那里肯依。
只说:“天天又说我不知世事,这个也不知,那个也不学。
如今我发狠把那些没要紧的都断了,如今要成人立事,学习着做买卖,又不准我了,叫我怎么样呢?我又不是个丫头,把我关在家里,何日是个了日?况且那张德辉又是个年高有德的,咱们和他世交,我同他去,怎么得有舛错?我就一时半刻有不好的去处,他自然说我劝我。
就是东西贵贱行情,他是知道的,自然色色问他,何等顺利,倒不叫我去。
过两日我不告诉家里,私自打点了一走,明年发了财回家,那时才知道我呢。
”说毕,赌气睡觉去了。
薛姨妈听他如此说,因和宝钗商议。
宝钗笑道:“哥哥果然要经历正事,正是好的了。
只是他在家时说着好听,到了外头旧病复犯,越发难拘束他了。
但也愁不得许多。
他若是真改了,是他一生的福。
若不改,妈也不能又有别的法子。
一半尽人力,一半听天命罢了。
这么大人了,若只管怕他不知世路,出不得门,干不得事,今年关在家里,明年还是这个样儿。
他既说的名正言顺,妈就打谅着丢了八百一千银子,竟交与他试一试。
横竖有伙计们帮着,也未必好意思哄骗他的。
二则他出去了,左右没有助兴的人,又没了倚仗的人,到了外头,谁还怕谁,有了的吃,没了的饿着,举眼无靠,他见这样,只怕比在家里省了事也未可知。
话说林黛玉直到四更将阑,方渐渐的睡去,暂且无话。
如今且说凤姐儿因见邢夫人叫他,不知何事,忙另穿戴了一番,坐车过来。
邢夫人将房内人遣出,悄向凤姐儿道:“叫你来不为别事,有一件为难的事,老爷托我,我不得主意,先和你商议。
老爷因看上了老太太的鸳鸯,要他在房里,叫我和老太太讨去。
我想这倒平常有的事,只是怕老太太不给,你可有法子?”凤姐儿听了,忙道:“依我说,竟别碰这个钉子去。
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下去的,那里就舍得了?况且平日说起闲话来,老太太常说,老爷如今上了年纪,作什么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放在屋里,没的耽误了人家。
放着身子不保养,官儿也不好生作去,成日家和小老婆喝酒。
太太听这话,很喜欢老爷呢?这会子回避还恐回避不及,倒拿草棍儿戳老虎的鼻子眼儿去了!太太别恼,我是不敢去的。
明放着不中用,而且反招出没意思来。
老爷如今上了年纪,行事不妥,太太该劝才是。
比不得年轻,作这些事无碍。
如今兄弟、侄儿、儿子、孙子一大群,还这么闹起来,怎样见人呢?”邢夫人冷笑道:“大家子三房四妾的也多,偏咱们就使不得?我劝了也未必依。
就是老太太心爱的丫头,这么胡子苍白了又作了官的一个大儿子,要了作房里人,也未必好驳回的。
我叫了你来,不过商议商议,你先派上了一篇不是。
也有叫你要去的理?自然是我说去。
你倒说我不劝,你还不知道那性子的,劝不成,先和我恼了。

凤姐儿知道邢夫人禀性愚亻强,只知承顺贾赦以自保,次则婪取财货为自得,家下一应大小事务,俱由贾赦摆布。
凡出入银钱事务,一经他手,便克啬异常,以贾赦浪费为名,“须得我就中俭省,方可偿补”,儿女奴仆,一人不靠,一言不听的。
如今又听邢夫人如此的话,便知他又弄左性,劝了不中用,连忙陪笑说道:“太太这话说的极是。
我能活了多大,知道什么轻重?想来父母跟前,别说一个丫头,就是那么大的活宝贝,不给老爷给谁?背地里的话那里信得?我竟是个呆子。
琏二爷或有日得了不是,老爷太太恨的那样,恨不得立刻拿来一下子打死,及至见了面,也罢了,依旧拿着老爷太太心爱的东西赏他。
如今老太太待老爷,自然也是那样了。
依我说,老太太今儿喜欢,要讨今儿就讨去。
我先过去哄着老太太发笑,等太太过去了,我搭讪着走开,把屋子里的人我也带开,太太好和老太太说的。
给了更好,不给也没妨碍,众人也不知道。
”邢夫人见他这般说,便又喜欢起来,又告诉他道:“我的主意先不和老太太要。
老太太要说不给,这事便死了。
我心里想
贾母道:“正是这话了。
上次我要说这话,我见你们的大事多,如今又添出这些事来,你们固然不敢抱怨,未免想着我只顾疼这些小孙子孙女儿们,就不体贴你们这当家人了。
你既这么说出来,更好了。
”因此时薛姨妈李婶都在座,邢夫人及尤氏婆媳也都过来请安,还未过去,贾母向王夫人等说道:“今儿我才说这话,素日我不说,一则怕逞了凤丫头的脸,二则众人不伏。
今日你们都在这里,都是经过妯娌姑嫂的,还有他这样想的到的没有?”薛姨妈、李婶、尤氏等齐笑说:“真个少有。
别人不过是礼上面子情儿,实在他是真疼小叔子小姑子。
就是老太太跟前,也是真孝顺。
”贾母点头叹道:“我虽疼他,我又怕他太伶俐也不是好事。
”凤姐儿忙笑道:“这话老祖宗说差了。
世人都说太伶俐聪明,怕活不长。
世人都说得,人人都信,独老祖宗不当说,不当信。
老祖宗只有伶俐聪明过我十倍的,怎么如今这样福寿双全的?只怕我明儿还胜老祖宗一倍呢!我活一千岁后,等老祖宗归了西,我才死呢。
”贾母笑道:“众人都死了,单剩下咱们两个老妖精,有什么意思。
”说的众人都笑了。
宝玉因记挂着晴雯袭人等事,便先回园里来。
到房中,药香满屋,一人不见,只见晴雯独卧于炕上,脸面烧的飞红,又摸了一摸,只觉烫手。
忙又向炉上将手烘暖,伸进被去摸了一摸身上,也是火烧。
因说道:“别人去了也罢,麝月秋纹也这样无情,各自去了?”晴雯道:“秋纹是我撵了他去吃饭的,麝月是方才平儿来找他出去了。
两人鬼鬼祟祟的,不知说什么。
必是说我病了不出去。
”宝玉道:“平儿不是那样人。
况且他并不知你病特来瞧你,想来一定是找麝月来说话,偶然见你病了,随口说特瞧你的病,这也是人情乖觉取和的常事。
便不出去,有不是,与他何干?你们素日又好,断不肯为这无干的事伤和气。
”晴雯道:“这话也是,只是疑他为什么忽然间瞒起我来。
”宝玉笑道:“让我从后门出去,到那窗根下听听说些什么,来告诉你。
”说着,果然从后门出去,至窗下潜听。
只闻麝月悄问道:“你怎么就得了的?”平儿道:“那日洗手时不见了,二奶奶就不许吵嚷,出了园子,即刻就传给园里各处的妈妈们小心查访。
我们只疑惑邢姑娘的丫头,本来又穷,只怕小孩子家没见过,拿了起来也是有的。
再不料定是你们这里的。
幸而二奶奶没有在屋里,你们这里的宋妈妈去了,拿着这支镯子,说是小丫头子坠儿偷起来的,被他看见,来回二奶奶的。
我赶着忙接了镯子,想了一想:宝玉是偏在你们身上留心用意,争胜要强的,那一年有一个良儿偷
话说香菱见众人正说笑,他便迎上去笑道:“你们看这一首。
若使得,我便还学,若还不好,我就死了这作诗的心了。
”说着,把诗递与黛玉及众人看时,只见写道是:
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
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
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
博得嫦蛾应借问,缘何不使永团圆!众人看了笑道:“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
可知俗语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社里一定请你了。
”香菱听了心下不信,料着是他们瞒哄自己的话,还只管问黛玉宝钗等。
正说之间,只见几个小丫头并老婆子忙忙的走来,都笑道:“来了好些姑娘奶奶们,我们都不认得,奶奶姑娘们快认亲去。
”李纨笑道:“这是那里的话?你到底说明白了是谁的亲戚?”那婆子丫头都笑道:“奶奶的两位妹子都来了。
还有一位姑娘,说是薛大姑娘的妹妹,还有一位爷,说是薛大爷的兄弟。
我这会子请姨太太去呢,奶奶和姑娘们先上去罢。
”说着,一径去了。
宝钗笑道:“我们薛蝌和他妹妹来了不成?”李纨也笑道:“我们婶子又上京来了不成?他们也不能凑在一处,这可是奇事。
”大家纳闷,来至王夫人上房,只见乌压压一地的人。
原来邢夫人之兄嫂带了女儿岫烟进京来投邢夫人的,可巧凤姐之兄王仁也正进京,两亲家一处打帮来了。
走至半路泊船时,正遇见李纨之寡婶带着两个女儿--大名李纹,次名李绮--也上京。
大家叙起来又是亲戚,因此三家一路同行。
后有薛蟠之从弟薛蝌,因当年父亲在京时已将胞妹薛宝琴许配都中梅翰林之子为婚,正欲进京发嫁,闻得王仁进京,他也带了妹子随后赶来。
所以今日会齐了来访投各人亲戚。
于是大家见礼叙过,贾母王夫人都欢喜非常。
贾母因笑道:“怪道昨日晚上灯花爆了又爆,结了又结,原来应到今日。
”一面叙些家常,一面收看带来的礼物,一面命留酒饭。
凤姐儿自不必说,忙上加忙。
李纨宝钗自然和婶母姊妹叙离别之情。
黛玉见了,先是欢喜,次后想起众人皆有亲眷,独自己孤单,无个亲眷,不免又去垂泪。
宝玉深知其情,十分劝慰了一番方罢。
然后宝玉忙忙来至怡红院中,向袭人,麝月,晴雯等笑道:“你们还不快看人去!谁知宝姐姐的亲哥哥是那个样子,他这叔伯兄弟形容举止另是一样了,倒像是宝姐姐的同胞弟兄似的。
更奇在你们成日家只说宝姐姐是绝色的人物,你们如今瞧瞧他这妹子,更有大嫂嫂这两个妹子,我竟形容不出了。
老天,老天,你有多少精华灵秀,生出这些人上之人来!可知我井底之蛙,成日家自说现在的这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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