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岱
〔明〕 1597 - 1679 年
张岱,又名维城,字宗子,又字石公,号陶庵、天孙,别号蝶庵居士,晚号六休居士,汉族,山阴(今浙江绍兴)人。
寓居杭州。
出生仕宦世家,少为富贵公子,精于茶艺鉴赏,明亡后不仕,入山著书以终。
张岱为明末清初文学家、史学家,其最擅长散文,著有《琅嬛文集》《陶庵梦忆》《西湖梦寻》《三不朽图赞》《夜航船》等绝代文学名著。
阿育王寺,梵宇深静,阶前老松八九棵,森罗有古色。
殿隔山门远,烟光树樾,摄入山门,望空视明,冰凉晶沁。
右旋至方丈门外,有娑罗二株,高插霄汉。
便殿供旃檀佛,中储一铜塔,铜色甚古,万历间慈圣皇太后所赐,藏舍利子塔也。
舍利子常放光,琉璃五彩,百道迸裂,出塔缝中,岁三四见。
凡人瞻礼舍利,随人因缘现诸色相。
如墨墨无所见者,是人必死。
昔湛和尚至寺,亦不见舍利,而是年死。
屡有验。
次早,日光初曙,僧导余礼佛,开铜塔,一紫檀佛龛供一小塔,如笔筒,六角,非木非楮,非皮非漆,上下皲定,四围镂刻花楞梵字。
舍利子悬塔顶,下垂摇摇不定,人透眼光入楞内,复目氐眼上视舍利,辨其形状。
余初见三珠连络如牟尼串,煜煜有光。
余复下顶礼,求见形相,再视之,见一白衣观音小像,眉目分明,鬋鬘皆见。
秦一生反复视之,讫无所见,一生遑邃,面发赤,出涕而去。
一生果以是年八月死,奇验若此。
阮圆海家优,讲关目,讲情理,讲筋节,与他班孟浪不同。
然其所打院本,又皆主人自制,笔笔勾勒,苦心尽出,与他班卤莽者又不同。
故所搬演,本本出色,脚脚出色,出出出色,句句出色,字字出色。
余在其家看《十错认》、《摩尼珠》、《燕子笺》三剧,其串架斗笋、插科打诨、意色眼目,主人细细与之讲明。
知其义味,知其指归,故咬嚼吞吐,寻味不尽。
至于《十错认》之龙灯、之紫姑,《摩尼珠》之走解、之猴戏,《燕子笺》之飞燕、之舞象、之波斯进宝,纸札装束,无不尽情刻画,故其出色也愈甚。
阮圆海大有才华,恨居心勿静,其所编诸剧,骂世十七,解嘲十三,多诋毁东林,辩宥魏党,为士君子所唾弃,故其传奇不之著焉。
如就戏论,则亦镞镞能新,不落窠臼者也。
二十年前强半住众香国,日进城市,夜必出之。
品山堂孤松箕踞,岸帻入水。
池广三亩,莲花起岸,莲房以百以千,鲜磊可喜。
新雨过,收叶上荷珠煮酒,香扑烈。
门外鱼宕,横亘三百馀亩,多种菱芡。
小菱如姜芽,辄采食之,嫩如莲实,香似建兰,无味可匹。
深秋,橘奴饱霜,非个个红绽不轻下剪。
季冬观鱼,鱼艓千余艘,鳞次栉比,罱者夹之,罛者扣之,簎者罨之,罥者撒之,罩者抑之,罣者举之,水皆泥泛,浊如土浆。
鱼入网者圉圉,漏网者圉圉,寸鲵纤鳞,无不毕出。
集舟分鱼,鱼税三百馀斤,赤魚白肚,满载而归。
约吾昆弟,烹鲜剧饮,竟日方散。
余作文武牌,以纸易骨,便于角斗,而燕客复刻一牌,集天下之斗虎、斗鹰、斗豹者,而多其色目、多其采,曰“合采牌”。
余为之作叙曰:“太史公曰:‘凡编户之民,富相什则卑下之,伯则畏惮之,千则役,万则仆,物之理也。
’古人以钱之名不雅驯,缙绅先生难道之,故易其名曰赋、曰禄、曰饷,天子千里外曰采。
采者,采其美物以为贡,犹赋也。
诸侯在天子之县内曰采,有地以处其子孙亦曰采,名不一,其实皆谷也,饭食之谓也。
周封建多采则胜,秦无采则亡。
采在下无以合之,则齐桓、晋文起矣。
列国有采而分析之,则主父偃之谋也。
由是而亮采服采,好官不过多得采耳。
充类至义之尽,窃亦采也,盗亦采也,鹰虎豹由此其选也。
然则奚为而不禁?曰:小役大,弱役强,斯二者天也。
《皋陶谟》曰:‘载采采’,微哉、之哉、庶哉!”
无锡去县北五里为铭山。
进桥,店在左岸,店精雅,卖泉酒水坛、花缸、宜兴罐、风炉、盆盎、泥人等货。
愚公谷在惠山右,屋半倾圮,惟存木石。
惠水涓涓,由井之涧,由涧之溪,由溪之池、之厨、之湢,以涤、以濯、以灌园、以沐浴、以净溺器,无不惠山泉者,故居园者福德与罪孽正等。
愚公先生交游遍天下,名公巨卿多就之,歌儿舞女、绮席华筵、诗文字画,无不虚往实归。
名士清客至则留,留则款,款则饯,饯则赆。
以故愚公之用钱如水,天下人至今称之不少衰。
愚公文人,其园亭实有思致文理者为之,磥石为垣,编柴为户,堂不层不庑,树不配不行。
堂之南,高槐古朴,树皆合抱,茂叶繁柯,阴森满院。
藕花一塘,隔岸数石,治而卧。
土墙生苔,如山脚到涧边,不记在人间。
园东逼墙一台,外瞰寺,老柳卧墙角而不让台,台遂不尽瞰,与他园花树故故为亭、台意特特为园者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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