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者,天下之本也,而王政所由起也。
古之爲國者未嘗敢忽,而今之爲吏者不然,簿書聽斷而已矣,聞有道農之事,則相與笑之曰:鄙。
夫知賦斂移用之爲急,不知務農爲先者,是未原爲政之本末也。
知務農而不知節用以愛農,是未盡務農之方也。
古之爲政者,上下相移用以濟。
下之用力者甚勤,上之用物者有節,民無遺力,國不過費,上愛其下,下給其上,使不相困。
一夫之力督之必盡其所任,一日之用節之必量其所入,一歲之耕供公與民食皆出其間,而常有餘,故三年而餘一年之備。
今乃不然,耕者,不復督其力;用者,不復計其出入。
一歲之耕供公僅足,而民食不過數月。
甚者,場功甫畢,簸糠麩而食秕稗,或採橡實、畜菜根以延冬春。
不幸一水旱,則相枕爲餓殍。
此甚可嘆也!
國家罷兵,三十三歲矣,兵嘗經用者老死今盡,而後來者未嘗聞金鼓、識戰陣也。
生於無事而飽於衣食也,其勢不得不驕惰。
今衛兵入宿,不自持被而使人持之;禁兵給糧,
不自荷而僱人荷之。
其驕如此,況肯冒辛苦以戰鬥乎?就使兵耐辛苦而能鬥戰,雖耗農民,爲之可也。
奈何有爲兵之虛名,而其實驕惰無用之人也。
古之凡民長大壯健者皆在南畝,農隙則教之以戰,今乃大異,一遇凶歲,則州郡吏以尺度量民之長大而試其壯健者,招之去爲禁兵,其次不及尺度而稍怯弱者,籍之以爲廂兵。
吏招人多者有賞,而民方窮時爭投之。
故一經凶荒,則所留在南畝者,惟老弱也。
而吏方曰:不收爲兵,則恐爲盜。
噫!苟知一時之不爲盜,而不知終身驕惰而竊食也。
古之長大壯健者任耕,而老弱者遊惰;今之長大壯健者遊惰,而老弱者留耕也。
何相反之甚邪!然民盡力乎南畝者,或不免乎狗彘之食,而一去爲僧、兵,則終身安佚而享豐腴,則南畝之民不得不日減也。
故曰有誘民之弊者,謂此也。
臣等猥以空疏,備員講讀。
聖明天縱,學問日新。
臣等纔有限而道無窮,心欲言而口不逮,以此自愧,莫知所爲。
竊謂人臣之納忠,譬如醫者之用藥,藥雖進於醫手,方多傳於古人。
若已經效於世間,不必皆從於己出。
伏見唐宰相陸贄,才本王佐,學爲帝師。
論深切於事情,言不離於道德。
智如子房而文則過,辯如賈誼而術不疏,上以格君心之非,下以通天下之志。
但其不幸,仕不遇時。
德宗以苛刻爲能,而贄諫之以忠厚;德宗以猜疑爲術,而贄勸之以推誠;德宗好用兵,而贄以消兵爲先;德宗好聚財,而贄以散財爲急。
至於用人聽言之法,治邊馭將之方,罪己以收人心,改過以應天道,去小人以除民患,惜名器以待有功,如此之流,未易悉數。
可謂進苦口之樂石,針害身之膏肓。
使德宗盡用其言,則貞觀可得而復。
臣等每退自西閣,即私相告言,以陛下聖明,必喜贄議論。
但使聖賢之相契,即如臣主之同時。
昔馮唐論頗、牧之賢,則漢文爲之太息;魏相條、董之對,則孝宣以致中興。
若陛下能自得師,莫若近取諸贄。
夫六經三史,諸子百家,非無可觀,皆足爲治。
但聖言幽遠,末學支離,譬如山海之崇深,難以一二而推擇。
如贄之論,開卷瞭然。
聚古今之精英,實治亂之龜鑑。
臣等欲取其奏議,稍加校正,繕寫進呈。
願陛下置之坐隅,如見贄面,反覆熟讀,如與贄言。
必能發聖性之高明,成治功於歲月。
臣等不勝區區之意,取進止。
皇帝二十有三年,制詔州縣立學。
惟時守令,有哲有愚。
有屈力殫慮,祗順德意;有假官借師,苟具文書。
或連數城,亡誦絃聲。
倡而不和,教尼不行。
三十有二年,范陽祖君無澤知袁州。
始至,進諸生,知學宮闕狀。
大懼人材放失,儒效闊疏,亡以稱上意旨。
通判潁川陳君侁,聞而是之,議以克合。
相舊夫子廟,狹隘不足改爲,乃營治之東。
厥土燥剛,厥位面陽,厥材孔良。
殿堂門廡,黝堊丹漆,舉以法。
故生師有舍,庖廩有次。
百爾器備,並手偕作。
工善吏勤,晨夜展力,越明年成。
舍菜且有日,盱江李覯諗於衆曰:“惟四代之學,考諸經可見已。
秦以山西鏖六國,欲帝萬世,劉氏一呼,而關門不守,武夫健將,賣降恐後,何耶?詩書之道廢,人惟見利而不聞義焉耳。
孝武乘豐富,世祖出戎行,皆孳孳學術。
俗化之厚,延於靈、獻。
草茅危言者,折首而不悔;功烈震主者,聞命而釋兵;羣雄相視,不敢去臣位,尚數十年。
教道之結人心如此。
今代遭聖神,爾袁得賢君,俾爾由庠序,踐古人之跡。
天下治,則譚禮樂以陶吾民:一有不幸,尤當仗大節,爲臣死忠,爲子死孝。
使人有所賴,且有所法。
是睢朝家教學之意。
若其弄筆墨以徼利達而已,豈徒二三子之羞,抑亦爲國者之憂。

此年實至和甲午,夏某月甲子記。
鄞縣張侯圖其縣之廣德湖,而以書並古刻石之文遺予曰:「願有記。」
蓋湖之大五十里,而在鄞之西十二里。
其源出於四明山,而引其北爲漕渠,泄其東北入江。
凡鄞之鄉十有四,其東七鄉之田,錢湖溉之;其西七鄉之田,水注之者,則此湖也。
舟之通越者皆由此湖,而湖之產,有鳧雁魚鱉、茭蒲葭、葵蓴蓮茨之饒。
其舊名曰鶯脰湖,而今名,大曆八年令儲仙舟之所更也。
貞元元年,刺史任侗又治而大之。
大中元年,民或上書請廢湖爲田,任事者左右之,爲出御史李後素驗視,後素不爲撓民以得罪,而湖卒不廢。
刺史李敬方與後素皆賦詩刻石以見其事,其説以謂當是時湖成三百年矣,則湖之興,其在梁齊之際歟!
宋興,淳化二年,民始與州縣強吏盜湖爲田,久不能正。
至道二年,知州事丘崇元躬按治之,而湖始復。
轉運使言其事,詔禁民敢田者,至其後,遂著之於一州敕。
咸平中,賜官吏職田,取湖之西山足之地百頃爲之,既而務益取湖以自廣。
天禧二年,知州事李夷庚始正湖界,起堤十有八里以限之。
湖之濱,有地曰林村砂末,曰高橋臘台,而其中有山曰白鶴,曰望春,自太平興國以來,民冒取之,夷庚又命禁絕,而湖始復。
天聖、景祐之間,民復相率請湖爲田,州從事張大有案行止之,而知州事李照又言其事,報知至道詔書,照以刻之石,自此言請湖爲田者始息。
而康定某年,縣主簿曾公望又益治湖。
至張侯之爲鄞,則湖久不治,西七鄉之農以旱告。
張侯爲出營度,民田湖旁者皆喜,願致其力。
張侯計工賦材,擇民之爲人信服有知計者,使督役而自主之,一不以屬吏,人以不擾,而咸勸趨。
於是築環湖之堤,凡九千一百三十四丈,其廣一丈八尺,而其高八尺,廣倍於舊,而高倍於舊三之二。
鄞人累石堙水,闕其間而扃以木,視水之小大而閉縱之,謂之碶。
於是又爲之益舊,總爲碶九,爲埭二十。
堤之上植榆柳,益舊總爲三萬一百。
又因其餘材爲二亭於堤上以休,而與望春、白鶴之山相直,因以其山名。
山之上爲廟,一以祠神之主此湖者,一以祠吏之有功於此湖者。
以熙寧元年十一月始役,而以明年二月卒事。
其用民之力八萬二千七百九十有二工,而其材出於工之餘。
既成,而田不病旱,舟不病涸,魚雁茭葦、果蔬水產之良皆復其舊,而其餘及於比縣旁州。
張侯於是可謂有勞矣。
是年,予通判越州事。
越之南湖,久廢不治,蓋出於吏之因循,而至於不知所以爲力,予方患之。
觀廣德之興,以數百年,危於廢者數矣,繇屢有人,故益以治。
蓋大曆之間,溉田四百頃,大中八百頃,而今二千頃矣。
則人之存亡,政
臨皋亭下八十數步,便是大江,其半是峨眉雪水,吾飲食沐浴皆取焉,何必歸鄕哉!江山風月,本無常主,閑者便是主人。
聞范子豐新第園池,與此孰勝?所不如者,上無兩稅及助役錢耳。
紫禁菸花一萬重,鰲山宮闕倚晴空。
玉皇端拱彤雲上,人物嬉遊陸海中。
星轉斗,駕回龍。
五侯池館醉春風。
而今白髮三千丈,愁對寒燈數點紅。
孤遊萬竹山中,閒門落葉,愁思黯然,因動《黍離》之感。
時寓甬東積翠山舍。
萬里孤雲,清遊漸遠,故人何處?寒窗夢裏,猶記經行舊時路。
連昌約略無多柳,第一是難聽夜雨。
漫驚回悽悄,相看燭影,擁衾誰語?
張緒歸何暮?半零落依依,斷橋鷗鷺。
天涯倦旅,此時心事良苦。
只愁重灑西州淚,問杜曲人家在否?恐翠袖正天寒,猶倚梅花那樹。
右《登彼公堂》四章,章四句,太守陳公之詞也。
蘇子曰:士之求仕也,志於得也,仕而不志於得者,僞也。
茍志於得而不以其道,視時上下而變其學,曰:吾期得而已矣。
則凡可以得者,無不爲也,而可乎?昔者齊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
孔子善之,曰:「招虞人以皮冠。」夫旌與皮冠,於義未有損益也,然且不可,而況使之棄其所學,而學非其道歟?
熙寧五年,錢塘之士貢於禮部者九人,十月乙酉,燕於中和堂,公作是詩以勉之曰:流而不返者,水也,不以時遷者,松柏也;言水而及松柏,於其動者,欲其難進也。
萬世不移者,山也,時飛時止者,鴻雁也;言山而及鴻雁,於其靜者,欲其及時也。
公之於士也,可謂周矣。
《詩》曰:「無言不酬,無德不報。」二三子何以報公乎?
昌言舉進士時,吾始數歲,未學也。
憶與羣兒戲先府君側,昌言從旁取棗慄啖我;家居相近,又以親戚故,甚狎。
昌言舉進士,日有名。
吾後漸長,亦稍知讀書,學句讀、屬對、聲律,未成而廢。
昌言聞吾廢學,雖不言,察其意,甚恨。
後十餘年,昌言及第第四人,守官四方,不相聞。
吾日益壯大,乃能感悔,摧折復學。
又數年,遊京師,見昌言長安,相與勞問,如平生歡。
出文十數首,昌言甚喜稱善。
吾晚學無師,雖日當文,中甚自慚;及聞昌言說,乃頗自喜。
今十餘年,又來京師,而昌言官兩制,乃爲天子出使萬里外強悍不屈之虜庭,建大旆,從騎數百,送車千乘,出都門,意氣慨然。
自思爲兒時,見昌言先府君旁,安知其至此?富貴不足怪,吾於昌言獨有感也!大丈夫生不爲將,得爲使,折衝口舌之間足矣。
往年彭任從富公使還,爲我言曰:“既出境,宿驛亭。
聞介馬數萬騎馳過,劍槊相摩,終夜有聲,從者怛然失色。
及明,視道上馬跡,尚心掉不自禁。
”凡虜所以誇耀中國者,多此類。
中國之人不測也,故或至於震懼而失辭,以爲夷狄笑。
嗚呼!何其不思之甚也!昔者奉春君使冒頓,壯士健馬皆匿不見,是以有平城之役。
今之匈奴,吾知其無能爲也。
孟子曰:“說大人則藐之。
”況與夷狄!請以爲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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