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閼逢困敦二月,盡四月,不滿一年。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五
◎興元元年甲子,公元七八四年
二月,戊申,詔贈段秀實太尉,諡曰忠烈,厚恤其家。
時賈隱林已卒,贈左僕射,賞其能直言也。
李希烈將兵五萬圍寧陵,引水灌之。
濮州刺史劉昌以三千人守之。
滑州刺史李澄密遣使請降,上許以澄爲汴滑節度使。
澄猶外事希烈。
希烈疑之,遣養子六百人戍白馬,召澄共攻寧陵。
澄至石柱,使其衆陽驚,燒營而遁。
又諷養子令剽掠,澄悉收斬之,以白希烈,希烈無以罪也。
劉昌守寧陵,凡四十五日不釋甲。
韓滉遣其將王棲曜將兵助劉洽拒希烈,棲曜以強弩數千遊汴水,夜,入寧陵城。
明日,從城上射希烈,及其坐幄。
希烈驚曰:“宣、潤弩手至矣!”遂解圍去。
硃泚既自奉天敗歸,李晟謀取長安。
劉德信與晟俱屯東渭橋,不受晟節制。
晟因德信至營中,數以滬澗之敗及所過剽掠之罪,斬之。
因以數騎馳入德信軍,勞其衆,無敢動者,遂並將之,軍勢益振。
李懷光既脅朝廷逐盧杞等,內不自安,遂有異志。
又惡李晟獨當一面,恐其成功,奏請與晟合軍。
詔許之。
晟與懷光會於咸陽西陳濤斜,築壘未畢,泚衆大至,晟謂懷光曰:“賊若固守宮苑,或曠日持久,未易攻取。
今去其巢穴,敢出求戰,此天以賊賜明公,不可失也!”懷光曰:“軍適至,馬未秣,士未飯,豈可遽戰邪!”晟不得已乃就壁。
晟每與懷光同出軍,懷光軍士多掠人牛馬,晟軍秋毫不犯。
懷光軍士惡其異己,分所獲與之,晟軍終不敢受。
懷光屯咸陽累月,逗留不進。
上屢遣中使趣之,辭以士卒疲弊,且當休息觀釁。
諸將數勸之攻長安,懷光不從,密與硃泚通謀,事蹟頗露。
李晟屢奏,恐其有變,爲所並,請移軍東渭橋。
上猶冀懷光革心,收其力用,寢晟奏不下。
懷光欲緩戰期,且激怒諸軍,奏言:“諸軍糧賜薄,神策獨厚,厚薄不均,難以進戰。
”上以財用方窘,若糧賜皆比神策,則無以給之,不然,又逆懷光意,恐諸軍觖望。
乃遣陸贄詣懷光營宣慰,因召李晟參議其事。
懷光意欲晟自乞減損,使失士心,沮敗其功,乃曰:“將士戰鬥同而糧賜異,何以使之協力!”贄未有言,數顧晟。
晟曰:“公爲元帥,得專號令;晟將一軍,受指蹤而已。
至於增減衣食,公當裁之。
”懷光默然,又不欲自減之,遂止。
時上遣崔漢衡詣吐蕃發兵,吐蕃相尚結贊言:“蕃法發兵,以主兵大臣爲信。
今制書無懷光署名,故不敢進。
”上命陸贄諭懷光,懷光固執以爲不可,曰:“若克京城,吐蕃必縱兵焚掠,誰能遏之!此一害也。
前有敕旨,募士卒克城者人賞百緡,彼發兵五萬
起旃蒙赤奮若八月,盡強圉單閼七月,凡二年。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七
◎貞元元年乙丑,公元七八五年
八月,甲子,詔凡不急之費及人冗食者皆罷之。
馬燧至行營,與諸將謀曰:“長春宮不下,則懷光不可得。
長春宮守備甚嚴,攻之曠日持久,我當身往諭之。
”遂徑造城下,呼懷光守將徐庭光,庭光帥將士羅拜城上。
燧知其心屈,徐謂之曰:“我自朝廷來,可西向受命。
”庭光等復西向拜。
燧曰:“汝曹自祿山已來,徇國立功四十餘年,何忽爲滅族之計!從吾言,非止免禍,富貴可圖也。
”衆不對。
燧披襟曰:“汝不信吾言,何不射我!”將士皆伏泣。
燧曰:“此皆懷光所爲,汝曹無罪。
第堅守勿出。
”皆曰:“諾。

壬申,燧與渾瑊、韓遊瑰軍逼河中,至焦籬堡。
守將尉珪以七百人降。
是夕,懷光舉火,諸營不應。
駱元光在長春宮下,使人招徐庭光。
庭光素輕元光,遣卒罵之,又爲優胡於城上以侮之,且曰:“我降漢將耳!”元光使白燧,燧還至城下,庭光開門降。
燧以數騎入城慰撫,其衆大呼曰:“吾輩復爲王人矣!”渾瑊謂僚佐曰:“始吾謂馬公用兵不吾遠也,今乃知吾不逮多矣!”詔以庭光試殿中監兼御史大夫。
甲戌,燧帥諸軍至河西,河中軍士自相驚曰:“西城擐甲矣!”又曰:“東城娖隊矣!”須臾,軍中皆易其號爲“太平”字。
懷光不知所爲,乃縊而死。
初,懷光之解奉天圍也,上以其子璀爲監察御史,寵待甚厚。
及懷光屯咸陽不進,璀密言於上曰:“臣父必負陛下,願早爲之備。
臣聞君、父一也,但今日之勢,陛下未能誅臣父,而臣父足以危陛下。
陛下待臣厚,臣胡人,性直,故不忍不言耳。
”上驚曰:“知卿大臣愛子,當爲朕委曲彌縫,而密奏之!”對曰:“臣父非不愛臣,臣非不愛其父與宗族也;顧臣力竭,不能回耳。
”上曰:“然則卿以何策自免?”對曰:“臣之進言,非苟求生,臣父敗,則臣與之俱死矣,復有何策哉!使臣賣父求生,陛下亦安用之!”上曰:“卿勿死,爲朕更至咸陽諭卿父,使君臣父子俱全,不亦善乎!”璀至咸陽而還,曰:“無益也,願陛下備之,勿信人言。
臣今往,說諭萬方,臣父言:‘汝小子何知!主上無信,吾非貪寶貴也,直畏死耳,汝豈可陷吾入死地邪!’”及李泌赴陝,上謂之曰:“朕所以再三欲全懷光者,誠惜璀也。
卿至,試爲朕招之。
”對曰:“陛下未幸樑、洋,懷光猶可降也。
今則不然,豈有人臣迫逐其君,而可復立於其朝乎!縱彼顏厚無慚,陛下每視朝,何心見之!臣得入陝,借使懷光請降,臣不敢受,況招之乎!李璀固賢者,必與父俱死矣,
起重光大荒落,盡旃蒙作噩,凡五年。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十一
◎貞元十七年辛巳,公元八零一年
春,正月,甲寅,韓全義至長安,竇文場爲掩其敗跡,上禮遇甚厚。
全義稱足疾,不任朝謁,遣司馬崔放入對。
放爲全義引咎,謝無功,上曰:“全義爲招討使,能招來少誠,其功大矣,何必殺人然後爲功邪!”閏月,甲戌,歸夏州。
韋士宗既入黔州,妄殺將吏,人心大擾。
士宗懼,三月,脫身亡走。
夏,四月,辛亥,以右諫議大夫裴佶爲黔州觀察使。
五月,壬戌朔,日有食之。
朔方邠、寧,慶節度使楊朝晟防秋於寧州,乙酉,薨。
初,渾瑊遣兵馬使李朝寀將兵戌定平。
瑊薨,朝寀請以其衆隸神策軍;詔許之。
楊朝晟疾亟,召僚佐謂曰:“朝晟必不起,朔方命帥多自本軍,雖徇衆情,殊非國體。
寧州刺史劉南金,練習軍旅,宜使攝行軍,且知軍事,比朝遷擇帥,必無虞矣。
”又以手書授監軍劉英倩,英倩以聞。
軍士私議曰:“朝廷命帥,吾納之,即命劉君,吾事之;若命帥於它軍,彼必以其麾下來,吾屬被斥矣,必拒之。

己丑,上遣中使往察軍情,軍中多與南金。
辛卯,上覆遺高品薛盈珍齎詔詣寧州。
六月,甲午,盈珍至軍,宣詔曰:“朝寀所將本朔方軍,今將並之,以壯軍勢,威戎狄,以李朝寀爲使,南金副之,軍中以爲何如?”諸將皆奉詔。
丙申,都虞候史經言於衆曰:“李公命收弓刀而送甲冑二千。
”軍士皆曰:“李公欲內麾下二千爲腹心,吾輩妻子其可保乎!”夜,造劉南金,欲奉以爲帥,南金曰:“節度使固我所欲,然非天子之命則不可,軍中豈無它將乎!衆曰:“弓刀皆爲官所收,惟軍事府尚有甲兵,欲因以集事。
南金曰:“諸君不願朝寀爲帥,宜以情告敕使。
若操甲兵,乃拒詔也。
”命閉門不內。
軍士去,詣兵馬使高固,固逃匿,搜得之。
固曰:“諸君能用吾命則可。
”衆曰:“惟命。
”固曰:“毋殺人,毋掠金帛。
”衆曰:“諾。
”乃共詣監軍,請奏之。
衆曰:“劉君既得朝旨爲副帥,必撓吾事。
”詐稱監軍命,召計事,至而殺之。
戊戌,制以李朝寀爲邠寧節度使。
是日,寧州告變者至,上追還制書,復遣薛盈珍往詗軍情。
壬寅,至軍,軍中以高固爲請,盈珍即以上旨命固知軍事。
或傳戊戌制書至邠州,邠軍惑,不知所從。
奸人乘之,且爲變。
留後孟子周悉內精甲於府廷,日饗士卒,內以悅衆心,外以威奸黨。
邠軍無變,子周之謀也。
李釒奇既執天下利權,以貢獻固主恩,以饋遺結權貴,恃此驕縱,無所忌憚,盜取縣官財,所部官屬無罪受戮者相繼。
浙西布衣崔善貞詣闕上封事
起閼逢閹茂六月,盡上章執徐,凡六年有奇。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十
◎貞元十年甲戌,公元七九四年
六月,壬寅朔,昭義節度使李抱真薨。
其子殿中侍御史緘與抱真從甥元仲經謀,祕不發喪,詐爲抱真表,求以職事授緘。
又詐爲其父書,遣裨將陳榮詣王武俊假貨財。
武俊怒曰:“吾與乃公厚善,欲同獎王室耳,豈與汝同惡邪!聞乃公已亡,乃敢不俟朝命而自立,又敢告我,況有求也!”使榮歸,寄聲質責緘。
昭義步軍都虞候王延貴,汝州樑人也,素以義勇聞。
上知抱真已薨,遣中使第五守進往觀變,且以軍事委王延貴。
守進至上黨,緘稱抱真有疾不能見。
三日,緘乃嚴兵詣守進,守進謂之曰:“朝廷已知相公捐館,令王延貴權知軍事。
侍御宜發喪行服。
”緘愕然,出,謂諸將曰:“朝廷不許緘掌事,諸君意如何?”莫對。
緘懼,乃歸發喪,以使印及管鑰授監軍。
守進召延貴,宣口詔令視事,趣緘赴東都。
元仲經出走,延貴悉歸罪於仲經,捕斬之。
詔以延貴權知昭義軍事。
雲南王異牟尋遣其弟湊羅楝獻地圖、土貢及吐蕃所給金印,請復號南詔。
癸丑,以祠部郎中袁滋爲冊南詔使,賜銀窠金印,文曰:“貞元冊南詔印”。
滋至其國,異牟尋北面跪受冊印,稽首再拜,因與使者宴,出玄宗所賜銀平脫馬頭盤二以示滋。
又指老笛工、歌女曰:“皇帝所賜《龜茲樂》,唯二人在耳。
”滋曰:“南詔當深思祖考,子子孫孫盡忠於唐。
”異牟尋拜曰:“敢不謹承使者之命!”
賜義武節度使張升雲名茂昭。
御史中丞穆贊按度支吏贓罪,裴延齡欲出之,贊不從。
延齡譖之,貶饒州別駕,朝士畏延齡側目。
贊,寧之子也。
韋皋奏破吐蕃於峨和城。
秋,七月,壬申朔,以王延貴爲昭義留後,賜名虔休。
昭義行軍司馬、攝洺州刺史元誼聞虔休爲留後,意不平,表請在以磁、邢、洺別爲一鎮。
昭義精兵多在山東,誼厚賚以悅之。
上屢遣中使諭之,不從。
臨洺守將夏侯仲宣以城歸虔休,虔休遣磁州刺史馬正卿督裨將石定蕃等將兵五千擊洺州。
定蕃帥其衆二千叛歸誼,正卿退還。
詔以誼爲饒州刺史,誼不行。
虔休自將兵攻之,引洺水以灌城。
黃少卿陷欽、橫、潯、貴等州,攻孫公器於邕州。
九月,王虔休破元誼兵,進拔雞澤。
裴延齡奏管官吏太多,自今缺員請且勿補,收其俸以實府庫。
上欲修神龍寺,須五十尺鬆,不可得。
延齡曰:“臣近見同州一谷,木數千株,皆可八十尺。
”上曰:“開元、天寶間求美材於近畿猶不可得,今安得有之?”對曰:“天生珍材,固待聖君乃出,開元、天寶何從得之!”延齡奏:“左藏
起強圉閼八月,盡重光協洽,凡四年有奇。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八
◎貞元三年丁卯,公元七八七年
八月,辛巳朔,日有食之。
吐蕃尚結贊遣五騎送崔漢衡歸,且上表求和。
至潘原,李觀語之以“有詔不納吐蕃使者”,受其表而卻其人。
初,兵部侍郎、同平章事柳渾與張延賞俱爲相,渾議事數異同,延賞使所親謂曰:“相公舊德,但節言於廟堂,則重位可久。
”渾曰:“爲吾謝張公,柳渾頭可斷,舌不可禁!”由是交惡。
上好文雅縕藉,而渾質直輕侻,無威儀,於上前時發俚語。
上不悅,欲黜爲王府長史,李泌言:“渾褊直無他。
故事,罷相無爲長史者。
”又欲以爲王傅,泌請以爲常侍,上曰:“苟得罷之,無不可者。
”己丑,渾罷爲左散騎常侍。
初,郜國大長公主適駙馬都尉蕭升。
升,復之從兄弟也。
公主不謹,詹事李升、蜀州別駕蕭鼎、彭州司馬李萬、豐陽令韋恪,皆出入主第。
主女爲太子妃,始者上恩禮甚厚,主常直乘肩輿抵東宮。
宗戚皆疾之。
或告主淫亂,且爲厭禱。
上大怒,幽主于禁中,切責太子。
太子不知所對,請與蕭妃離婚。
上召李泌告之,且曰:“舒王近已長立,孝友溫仁。
”泌曰:“何至於是!陛下惟有一子,奈何一旦疑之,欲廢之而立侄,得無失計乎!”上勃然怒曰:“卿何得間人父子!誰語卿舒王爲侄者?”對曰:“陛下自言之。
大曆初,陛下語臣,‘今日得數子’。
臣請其故,陛下言‘昭靖諸子,主上令吾子之。
’今陛下所生之子猶疑之,何有於侄!舒王雖孝,自今陛下宜努力,勿復望其孝矣!”上曰:“卿不愛家族乎?”對曰:“臣惟愛家族,故不敢不盡言。
若畏陛下盛怒而爲曲從,陛下明日悔之,必尤臣雲:‘吾獨任汝爲相,不力諫,使至此,必復殺而子。
’臣老矣,餘年不足惜,若冤殺臣子,使臣以侄爲嗣,臣未知得歆其祀乎!”因嗚咽流涕。
上亦泣曰:“事已如此,使朕如何而可?”對曰:“此大事,願陛下審圖之。
臣始謂陛下聖德,當使海外蠻夷皆戴之如父母,豈謂自有子而疑之至此乎!臣今盡言,不敢避忌諱。
自古父子相疑,未有不亡國覆家者。
陛下記昔在彭原,建寧何故而誅?”上曰:“建寧叔實冤,肅宗性急,譖之者深耳!”泌曰:“臣昔以建寧之故,固辭官爵,誓不近天子左右。
不幸今日復爲陛下相,又睹茲事。
臣在彭原,承恩無比,竟不敢言建寧之冤,及臨辭乃言之,肅宗亦悔而泣。
先帝自建寧之死,常懷危懼,臣亦爲先帝誦《黃臺瓜辭》以防讒構之端。
”上曰:“朕固知之。
”意色稍解,乃曰:“貞觀、開元皆易太子,何故不亡?”對曰:“臣方欲言之。
昔承乾
起玄黓涒灘,盡閼逢閹茂五月,凡二年有奇。
德宗神武聖文皇帝九
◎貞元八年壬申,公元七九二年
春,二月,壬寅,執夢衝,數其罪而斬之。
雲南之路始通。
三月,丁丑,山南東道節度使曹成王皋薨。
宣武節度使劉玄佐有威略,每李納使至,玄佐厚結之,故常得其陰事,先爲之備。
納憚之。
其母雖貴,日織絹一匹,謂玄佐曰:“汝本寒微,天子富貴汝至此,必以死報之!”故玄佐始終不失臣節。
庚午,玄佐薨。
山南東道節度判官李實知留後事,性刻薄,裁損軍士衣食。
鼓角將楊清潭帥衆作亂。
夜焚掠城中,獨不犯曹王皋家。
實逾城走免。
明旦,都將徐誠縋城而入,號令禁遏,然後止。
收清潭等六人斬之。
實歸京師,以爲司農少卿。
實,元慶之玄孫也。
丙子,以荊南節度使樊澤爲山南東道節度使。
初,竇參爲度支轉運使,班宏副之。
參許宏,俟一歲以使職歸之。
歲餘,參無歸意,宏怒。
司農少卿張滂,宏所薦也,參欲使滂分主江、淮鹽鐵,宏不可。
滂知之,亦怨宏。
及參爲上所疏,乃讓度支使於宏,又不欲利權專歸於宏,乃薦滂於上。
以宏判度支,以滂爲戶部侍郎、鹽鐵轉運使,仍隸於宏以悅之。
竇參陰狡而愎,恃權而貪,每遷除,多與族子給事中申議之。
申招權受賂,時人謂之“喜鵲”。
上頗聞之,謂參曰:“申必爲卿累,宜出之以息物議。
”參再三保其無他,申亦不悛。
左金吾大將軍虢王則之,巨之子也,與申善,左諫議大夫、知制誥吳通玄與陸贄不葉,竇申恐贄進用,陰與通玄、則之作謗書以傾贄。
上皆察知其狀。
夏,四月,丁亥,貶則之昭州司馬,通玄泉州司馬,申道州司馬。
尋賜通玄死。
劉玄佐之喪,將佐匿之,稱疾請代,上亦爲之隱,遣使即軍中問:“以陝虢觀察使吳氵奏爲代可乎?”監軍孟介、行軍司馬盧瑗皆以爲便,然後除之。
氵奏行至汜水,玄佐之柩將發,軍中請備儀仗,瑗不許,又令留器用以俟新使。
將士怒。
玄佐之婿及親兵皆被甲,擁玄佐之子士寧釋縗絰,登重榻,自爲留後。
執城將曹金岸、浚儀令李邁,曰:“爾皆請吳湊者!”遂咼之。
盧瑗逃免。
士寧以財賞將士,劫孟介以請於朝。
上以問宰相,竇參曰:“今汴人指李納以邀制命,不許,將合於納。
”庚寅,以士寧爲宣武節度使。
士寧疑宋州刺史崔良佐不附己,託言巡撫,至宋州,以都知兵馬使劉逸準代之。
逸準,正臣之子也。
乙未,貶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竇參爲郴州別駕,貶竇申錦州司戶。
以尚書左丞趙憬、兵部侍郎陸贄併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憬,仁本之曾孫也。
張滂請鹽鐵舊簿於班宏,宏不與。
滂與宏
起昭陽單閼,盡著雍涒灘,凡六年。
穆宗睿聖文惠孝皇帝下
◎長慶三年癸卯,公元八二三年
春,正月,癸未,賜兩軍中尉以下錢。
二月,辛卯,賜統軍、軍使等綿彩、銀器各有差。
戶部侍郎牛僧孺,素爲上所厚。
初,韓弘之子右驍衛將軍公武爲其父謀,以財結中外。
及公武卒,弘繼薨,稚孫紹宗嗣,主藏奴與吏訟於御史府。
上憐之,盡取弘財簿自閱視,凡中外主權,多納弘貨,獨硃句細字曰:“某年月日,送戶部牛侍郎錢千萬,不納。
”上大喜,以示左右曰:“果然,吾不繆知人!”三月,壬戌,以僧孺爲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時僧孺與李德裕皆有入相之望。
德裕出爲浙西觀察使,八年不遷。
以爲李逢吉排己,引僧孺爲相,由是牛、李之怨愈深。
夏,四月,甲午,安南奏陸州獠攻掠州縣。
丙申,賜宣徽院供奉官錢,紫衣者百二十緡,下至承旨各有差。
初,翼城人鄭注,眇小,目下視,而巧譎傾諂,善揣人意,以醫遊四方,羈貧甚。
嘗以藥術幹徐州牙將,牙將悅之,薦於節度使李愬。
愬餌其藥頗驗,遂有寵,署爲牙推,浸預軍政,妄作威福,軍府患之。
監軍王守澄以衆情白愬,請去之,愬曰:“注雖如是,然奇才也,將軍試與之語,苟無可取,去之未晚。
”乃使注往謁守澄,守澄初有難色,不得已見之。
坐語未久,守澄大喜,延之中堂,促膝笑語,恨相見之晚。
明日,謂愬曰:“鄭生誠如公言。
”自是又有寵於守澄,權勢益張,愬署爲巡官,列於賓席。
注既用事,恐牙將薦己者泄其本末,密以它愬,愬殺之。
及守澄入知樞密,挈注以西,爲立居宅,贍給之。
遂薦於上,上亦厚遇之。
自上有疾,守澄專制國事,勢傾中外。
注日夜出入其家,與之謀議,語必通夕,關通賂遺,人莫能突擊其跡。
始則有微賤巧宦之士,或因以求進,數年之後,達官車馬滿其門矣。
工部尚書鄭權,家多姬妾,祿薄不能贍,因注通於守澄以求節鎮。
己酉,以權爲嶺南節度使。
五月,壬申,以尚書左丞柳公綽爲山南東道節度使。
公綽過鄧縣,有二吏,一犯贓,一舞文,衆謂公綽必殺犯贓者。
公綽判曰:“贓吏犯法,法在;奸吏亂法,法亡。
”竟誅舞文者。
丙子,以晉、慈二州爲保義軍,以觀察使李寰爲節度使。
六月,己丑,以吏部侍郎韓愈爲京兆尹。
六軍不敢犯法,私相謂曰:“是尚欲燒佛骨,何可犯也!”
秋,七月,癸亥,嶺南奏黃洞蠻寇邕州,破左江鎮。
丙寅,邕州奏黃洞蠻破欽州千金鎮,刺史楊嶼奔石南砦。
南詔勸利卒,國人請立其弟豐祐。
豐祐勇敢,善用其衆,始慕中國,不與父連名。
八月,癸已,邕
起屠維大淵獻二月,盡重光赤奮若六月,凡二年在奇。
憲宗昭文章武大聖至神孝皇帝下
◎元和十四年己亥,公元八一九年
二月,李聽襲海州,克東海、朐山、懷仁等縣。
李愬敗平盧兵於沂州,拔丞縣。
李師道聞官軍侵逼,發民治鄆州城塹,修守備,役及婦人,民益懼且怨。
都知兵馬使劉悟,正臣之孫也,師道使之將兵萬餘人屯陽谷以拒官軍。
悟務爲寬惠,使士卒人人自便,軍中號曰劉父。
及田弘正渡河,悟軍無備,戰又數敗。
或謂師道曰:“劉悟不修軍法,專收衆心,恐有他志,宜早圖之。
”師道召悟計事,欲殺之。
或諫曰:“今官軍四合,悟無逆狀,用一人言殺之,諸將誰肯爲用!是自脫其爪牙也。
”師道留悟旬日,復遣之,厚贈金帛以安其意。
悟知之,還營,陰爲之備。
師道以悟將兵在外,署悟子從諫門下別奏。
從諫與師道諸奴日遊戲,頗得其陰謀,密疏以白父。
又有謂師道者曰:“劉悟終爲患,不如早除之。
”丙辰,師道潛遣二使齎帖授行營兵馬副使張暹,令斬悟首獻之,勒暹權領行營。
時悟方據高丘張幕置酒,去營二三裏。
二使至營,密以貼授暹。
暹素與悟善,陽與使者謀曰:“悟自使府還,頗爲備,不可匆匆,暹請先往白之,雲:‘司空遣使存問將士,兼有賜物,請都頭速歸,同受傳語。
’如此,則彼不疑,乃可圖也。
”使者然之。
暹懷帖走詣悟,屏人示之。
悟潛遣人先執二使,殺之。
時已向暮,悟按轡徐行還營,坐帳下,嚴兵自衛。
召諸將,厲色謂之曰:“悟與公等不顧死亡以抗官軍,誠無負於司空。
今司空信讒言,來取悟首。
悟死,諸公其次矣。
且天子所欲誅者獨司空一人。
今軍勢日蹙,吾曹何爲隨之族滅!欲與諸公卷旗束甲,還入鄆州,奉行天子之命,豈徒免危亡,富貴可圖也。
諸公以爲何如?”兵馬使趙垂棘立於衆首,良久,對曰:“如此,事果濟否?”悟應聲罵曰:“汝與司空合謀邪!”立斬之。
遍問其次,有遲疑未言者,悉斬之,並斬軍中素爲衆所惡者,凡三十餘,屍於帳前。
餘皆股粟,曰:“惟都頭命,願盡死!”乃令士卒曰:“入鄆,人賞錢百緡,惟不得近軍帑。
其使宅及逆黨家財,任自掠取,有仇者報之。
”使士卒皆飽食執兵,夜半聽鼓三聲絕即行,人銜枚,馬縛口,遇行人,執留之,人無知者。
距城數裏,天未明,悟駐軍,使聽城上柝聲絕,使十人前行,宣言“劉都頭奉帖追入城。
”門者請俟寫簡白使,十人拔刃擬之,皆竄匿。
悟引大軍繼至,城中噪譁動地。
比至,子城已洞開,惟牙城拒守,尋縱火,斧其門而入。
牙中兵不過數百,始猶有發弓矢者,俄知力不支,皆投於地。
悟勒兵升聽事
起玄黓執徐十月,盡柔兆涒灘,凡四年有奇。
憲宗昭文章武犬至至神孝皇帝中之上
◎元和七年壬辰,公元八一二年
冬,十月,乙未,魏博監軍以狀聞,上亟召宰相,謂李絳曰:“卿揣魏博若符契。
”李吉甫請遣中使宣慰以觀其變,李絳曰:“不可。
今田興奉其土地兵衆,坐待詔命,不乘此際推心撫納,結以大恩,必待敕使至彼,持將士表來爲請節鉞,然後與之,則是恩出於下,非出於上,將士爲重,朝廷爲輕,其感戴之心亦非今日之比也。
機會一失,悔之無及!”吉甫素與樞密使樑守謙相結,守謙亦爲之言於上曰:“故事,皆遣中使宣勞,今此鎮獨無,恐更不諭。
”上竟遣中使張忠順如魏博宣慰,欲俟其還而議之。
癸卯,李絳覆上言:“朝廷恩威得失,在此一舉,時機可惜,奈何棄之!利害甚明,願聖心勿疑。
計忠順之行,甫應過陝,乞明旦即降白麻除興節度使,猶可及也。
”上欲且除留後,絳曰:“興恭順如此,自非恩出不次,則無以使之感激殊常。
”上從之。
甲辰,以興爲魏博節度使。
忠順未還,制命已至魏州。
興感恩流涕,士衆無不鼓舞。
庚戌,更名皇子寬曰惲,察曰悰,寰曰忻,寮曰悟,審曰恪。
李絳又言:“魏博五十餘年不沾皇化,一旦舉六州之地來歸,刳河朔之腹心,傾叛亂之巢穴,不有重賞過其所望,則無以慰士卒之心,使四鄰勸慕。
請發內庫錢百五十萬緡以賜之。
”左右宦官以爲“所與太多,後有此比,將何以給之?”上以語絳,絳曰:“田興不貪專地之利,不顧四鄰之患,歸命聖朝,陛下奈何愛小費而遺大計,不以收一道人心!錢用盡更來,機事一失不可復追。
借使國家發十五萬兵以取六州,期年而克之,其費豈止百五十萬緡而已乎!”上悅,曰:“朕所以惡衣菲食,蓄聚貨財,正爲欲平定四方;不然,徒貯之府庫何爲!”十一月,辛酉,遣知制誥裴度至魏博宣慰,以錢百五十萬緡賞軍士,六州百姓給復一年。
軍士受賜,歡聲如雷。
成德、兗鄆使者數輩見之,相顧失色,嘆曰:“倔強者果何益乎!”度爲興陳君臣上下之義,興聽之,終夕不倦,待度禮極厚,請度遍至所部州縣,宣佈朝命。
奏乞除節度副使於朝廷,詔以戶部郎中河東胡證爲之。
興又奏所部缺官九十員,請有司注擬,行朝廷法令,輸賦稅。
田承嗣以來室屋僭侈者,皆避不居。
鄆、蔡、恆遣遊客間說百方,興終不聽。
李師道使人謂宣武節度使韓弘曰:“我世與田氏約相保援,今興非其族,又首變兩河事,亦公之所惡也!我將與成德合軍討之!”弘曰:“我不知利害,知奉詔行事耳。
若兵北渡河,我則以兵東取曹州!”師道懼,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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