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曰:凡九千二百五十二言,斷爲五十篇。
篇無定句,句無定字,繫於意,不繫於文。
首句標其目,卒章顯其志,詩三百之義也。
其辭質而徑,欲見之者易諭也;其言直而切,欲聞之者深誡也;其事核而實,使採之者傳信也;其體順而肆,可以播於樂章歌曲也。
總而言之,爲君、爲臣、爲民、爲物、爲事而作,不爲文而作也。
臣奉侍帷幄十餘年,陛下許臣以仁義之道,守而不失;儉約樸素,終始弗渝。
德音在耳,不敢忘也。
頃年以來,浸不克終。
謹用條陳,裨萬分一。
陛下在貞觀初,清淨寡慾,化被荒外。
今萬里遣使,市索駿馬,並訪怪珍。
昔漢文帝卻千里馬,晉武帝焚雉頭裘。
陛下居常論議,遠希堯、舜,今所爲,更欲處漢文、晉武下乎?此不克終一漸也。
子貢問治人。
孔子曰:"懍乎若朽索之馭六馬。
"子貢曰:"何畏哉?"對曰:"不以道導之,則吾仇也,若何不畏!"陛下在貞觀初,護民之勞,煦之如子,不輕營爲。
頃既奢肆,思用人力,乃曰:"百姓無事則易驕,勞役則易使。
"自古未有百姓逸樂而致傾敗者,何有逆畏其驕而爲勞役哉?此不克終二漸也。
陛下在貞觀初,役己以利物,比來縱慾以勞人。
雖憂人之言不絕於口,而樂身之事實切諸心。
無慮營構,輒曰:"弗爲此,不便我身。
"推之人情,誰敢復爭?此不克終三漸也。
在貞觀初,親君子,斥小人。
比來輕褻小人,禮重君子。
重君子也,恭而遠之;輕小人也,狎而近之。
近之莫見其非,遠之莫見其是。
莫見其是,則不待間而疏;莫見其非,則有時而暱。
暱小人,疏君子,而欲致治,非所聞也。
此不克終四漸也。
在貞觀初,不貴異物,不作無益。
而今難得之貨雜然並進,玩好之作無時而息。
上奢靡而望下樸素,力役廣而冀農業興,不可得已。
此不克終五漸也。
貞觀之初,求士如渴,賢者所舉,即信而任之,取其所長,常恐不及。
比來由心好惡,以衆賢舉而用,以一人毀而棄,雖積年任而信,或一朝疑而斥。
夫行有素履,事有成跡,一人之毀未必可信,積年之行不應頓虧。
陛下不察其原,以爲臧否,使讒佞得行,守道疏間。
此不克終六漸也。
在貞觀初,高居深拱,無田獵畢弋之好。
數年之後,志不克固,鷹犬之貢,遠及四夷,晨出夕返,馳騁爲樂,變起不測,其及救乎?此不克終七漸也。
在貞觀初,遇下有禮,羣情上達。
今外官奏事,顏色不接,間因所短,詰其細過,雖有忠款,而不得申。
此不克終八漸也。
在貞觀初,孜孜治道,常若不足。
比恃功業之大,負聖智之明,長慠縱慾,無事興兵,問罪遠裔。
親狎者阿旨不肯諫,疏遠者畏威不敢言。
積而不已,所損非細。
此不克終九漸也。
貞觀初,頻年霜旱,畿內戶口並就關外,攜老扶幼,來往數年,卒無一戶亡去。
此由陛下矜育撫寧,故死不攜貳也。
比者疲於徭役,關中之人,勞弊尤甚。
雜匠當下,顧而不遣。
正兵番上,復別驅任。
市物襁屬於廛,遞子背望於道。
脫有一谷不收,百姓之心,恐不能
愧爾瞭然,爲吾所視。
高睹古人,有如鄰里。
勿分秋毫,分於邦裏。
勿視邦祿,視於人紀。
惟書有色,豔於西子。
惟文有華,秀於百卉。
見彼之倨,污甚塗炭。
見彼之賢,綿甚葛藟。
勿顧厲階,紊吾大志。
勿視怨府,損吾高義。
入吾明者,何人而已?古之忠臣,古之孝子。
上立大業,中光信史。
苟不善是,蚿蝝之類。
子劉子,名禹錫,字夢得。
其先漢景帝賈夫人子勝,封中山王,諡曰靖,子孫因封爲中山人也。
七代祖亮,事北朝爲冀州刺史散騎常侍,遇遷都洛陽,爲北部都昌里人。
世爲儒而仕,墳墓在洛陽北山,其後地狹不可依,乃葬滎陽之檀山原。
由大王父已還,一昭一穆如平生。
曾祖凱,官至博州刺史。
祖[金皇],由洛陽主簿察視行馬外事,歲滿,轉殿中丞、侍御史,贈尚書祠部郎中。
父諱緒,亦以儒學,天寶末應進士,遂及大亂,舉族東遷,以違患難,因爲東諸侯所用,後爲浙西從事。
本府就加鹽鐵副使,遂轉殿中,主務於蛹[yǒng]橋。
其後罷歸浙右,至揚州,遇疾不諱。
小子承夙訓,稟遺教,眇[miǎo,微弱]然一身,奉尊夫人不敢殞滅。
後忝[tiǎn羞辱,愧對;辱]登朝,或領郡,蒙恩澤,先府君累贈至吏部尚書,先太君盧氏由彭城縣太君贈至范陽郡太夫人。
初,禹錫既冠,舉進士,一幸而中試。
間歲,又以文登吏部取士科,授太子校書。
官司間曠,得以請告奉凊[冫青,qìng]。
是時少年,名浮[過也]於實,士林榮之。
及丁先尚書憂,迫禮不死,([丁]指遇父母之喪。
[先尚書]指劉禹錫的父親。
)因成痼疾。
既免喪,相國揚州節度使杜公領徐泗,素相知,遂請爲掌書記。
捧檄入告,太夫人曰:“吾不樂江淮間,汝宜謀之於始。
”因白丞相以請,曰:“諾。
”居數月而罷徐泗,而河路猶艱難,遂改爲揚州掌書記。
涉二年而道無虞,前約乃行,調補京兆渭南主簿。
明年冬,擢[zhuō提拔]爲監察御史。
貞元二十一年春,德宗新棄天下,東宮即位。
時有寒俊王叔文,以善弈棋得通籍博望,因間隙得言及時事,上大奇之。
如是者積久,衆未知之。
至是起蘇州掾[yuàn,副官],超拜起居舍人,充翰林學士,遂陰薦丞相杜公爲度支鹽鐵等使。
翊日[同“翌日”],叔文以本官及內職兼充副使。
未幾,特遷戶部侍郎,賜紫,貴振一時。
予前已爲杜丞相奏署崇陵使判官,居月餘日,至是改屯田員外郎,判度[duó]支鹽鐵等案。
初,叔文北海人,自言猛之後,有遠祖風,唯東平呂溫、隴西李景儉、河東柳宗元以爲言然。
三子者皆與予厚善,日夕過,言其能。
叔文實工言治道,能以口辯移人。
既得用,自春至秋,其所施爲,人不以爲當非。
(從春到秋的“永貞革新”,所採取的各項措施,人們都認爲是無可非議的。
這是對“永貞革新”的充分肯定。

時上素被疾,至是尤劇。
詔下內禪,自爲太上皇,後諡曰順宗。
東宮即皇帝位,是時太上久寢疾,宰臣及用事者都不得召對。
宮掖[yè]
文之難而詩尢難,古今之喻多矣。
愚以爲辨味而後可以言詩也。
江嶺之南,凡足資於適口者,若酰非不酸也,止於酸而已。
若鹺非不鹹也,止於鹹而已。
中華之人所以充飢而遽輟者,知其鹹酸之外,醇美者有所乏耳。
彼江嶺之人,習之而不辨也宜哉。
詩貫六義,則諷諭抑揚,渟蓄淵雅,皆在其中矣。
然直致所得,以格自奇。
前輩諸集,亦不專工於此,矧其下者耶?王右丞、韋蘇州,澄澹精致,格在其中,豈妨於道學哉?賈閬仙誠有警句,然視其全篇,意思殊餒。
大抵附於蹇澀,方可致才。
亦爲體之不備也,矧其下者哉?噫!近而不浮,遠而不盡,然後可以言韻外之致耳。
愚竊嘗自負,既久而愈覺缺然。
然得於早春,則有“草嫩侵沙短,冰輕著雨銷”。
又“人家寒食月。
花影午時天”。
(上句雲“隔谷見雞犬,山苗接楚田”)又“雨微吟足思,花落夢無憀”。
又“夜短猿悲減,風和鵲喜靈。
”得於山中,則有“坡暖冬生筍,鬆涼夏健人。
”又“川明虹照雨,樹密烏沖人”。
得於江南,則有“日帶潮聲晚,煙和楚色秋”。
(一作“戌鼓和潮暗,船燈照島幽”。
本集同)又“曲塘春盡雨,方響夜深船”。
得於塞上,則有”馬色經寒慘,雕聲帶晚飢。
”得於喪亂,則有“驊騮思故第,嬰鵡失佳人”。
又“鯨鯢人海涸,魑魅棘林幽”。
得於道官,則有“棋聲花院閉,幡影石壇高”。
得於夏景,則有“地涼清鶴夢,林靜肅僧儀”。
得於佛寺,則有“鬆日明金像,苔龕響木魚”。
又“解吟僧亦俗,愛舞鶴終卑”。
得於郊園,則有“暖景雞聲美,微風蝶影繁”。
又“遠陂春草滲,猶有水禽飛”。
(上句雲“綠樹連村暗,黃花入麥稀”)得於樂府,則有“晚妝留拜月,春睡更生香”。
得於寂寥,則有“孤螢出荒池,落葉穿破屋”。
得於愜適,則有“客來當意愜,花發遇歌成”。
雖庶幾不濱於淺涸,亦未廢作者之譏訶也。
七言云:“逃難人多分隙地,放生鹿大出寒林。
”又“得劍乍如添健僕,亡書久似憶良朋”。
又“孤嶼池痕春漲滿,小欄花韻午晴初”。
又“五更惆悵回孤枕,猶自殘燈照落花”。
(上句雲“故國春歸未有涯,小樓欄檻別人家”)又“殷勤元旦日,欹午又明年”。
(上句雲“甲子今重數,生涯只自憐”)皆不拘於一概也。
蓋絕句之作,本於詣極。
此外千變萬狀,不知所以神而自神也。
豈容易哉?足下之詩,時輩固有難色。
儻復以全美爲上,即知味外之旨矣。
勉旃。
司空表聖再拜。
微臣每讀經史,見前賢忠孝之事,臣雖小人,竊希大道,未嚐不廢卷長想,思履其跡。
臣以不天,早失父母,犬馬之養,已無所施。
顧來事之可爲者,唯忠義而已。
是以徒步二千裏而自歸於陛下,陛下不以臣愚瞽,過垂齒錄。
竊自顧瞻,無階答謝,輒以微軀丹款,惟陛下所擇。
臣伏見大安宮在宮城之西,其牆宇門闕之制,方之紫極,尚爲卑小。
臣伏以東宮皇太子之宅猶處城中,大安乃至尊所居,反在城外。
雖太上皇遊心道素,志在清儉,陛下重違慈旨,愛惜人力,而蕃夷朝見,及四方觀聽,有不足者。
臣願營築雉堞,修起門觀,務從高顯,以稱萬國之望,則大孝昭乎天下矣。
臣又伏見明敕,以二月二日幸九成宮。
臣竊惟太上皇春秋已高,陛下宜朝夕視膳而晨昏起居,今所幸宮去京三百餘裏,鑾輿動軔,嚴蹕經旬日,非可以旦暮至也。
儻太上皇情或思感,而欲即見陛下者,將何以赴之?且車駕今行,本爲避暑,然則太上皇尚留熱所,而陛下自逐涼處,溫清之道,臣竊未安。
然敕書既出,業已成就,願示速反之期,以開衆惑。
臣又見詔書,令宗室功臣悉就蕃國,貽厥子孫,嗣守其政,非有大故,無或黜免。
臣竊惟陛下封植之者,誠愛之重之,欲其繼嗣承守而與國無疆也。
臣以爲必如詔旨者,陛下宜思所以安存之富貴之,何必使代官也。
何則?以堯舜之父,猶有朱均之子,儻在孩童嗣職,萬一驕愚,則兆庶被其殃,而家國蒙其患。
正欲絕之也,則子文之治猶在;正欲存之也。
則欒黶之惡已彰。
與其毒害於見存之百姓,則寧使割恩於已亡之一臣明矣。
然則向所謂愛之者,乃適所以傷之也。
臣謂宜賦以茅土,疇其戶邑,必有才行,隨器方授。
則雖其翰翮非強,亦可以獲免尤累。
昔漢光武不任功臣以吏事,所以終全其代者,良得其術也。
願陛下深思其宜,使得奉大恩,而子孫終其福祿也。
臣又聞聖人之化天下,莫不以孝爲本,故曰:「孝莫大於嚴父,嚴父莫大於配天。」又曰:「國之大事,在祀與戎。」孔子亦云:「吾不與祭,如不祭。」是聖人之重祭祀也如此。
伏惟陛下踐祚以來,宗廟之享,未曾親事。
伏緣聖情,獨以鑾輿一出,勞費必多,所以忍其孝思,以便百姓,遂使一代之史,不書皇帝入廟之事,將何以貽厥孫謨,垂則來葉?臣知大孝誠不在俎豆之間,然則聖人之訓人,固有屈已以從時,特願聖恩,顧省愚款。
臣又聞致化之道,在於求賢審官;爲政之基,必自揚清激濁,故孔子曰:「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是言慎舉之爲重也。
臣伏見王長通白明達,本自樂工,輿早雜類,韋槃提斛斯正,則更無他材,獨解調馬,縱使術逾儕輩,能
心者貌之根,審心而善惡自見;行者心之發,觀行而禍福可知。
出納不公平,難得兒孫長育;語言多反覆,應知心腹無依。
消沮閉藏,必是好貪之輩;披肝露膽,決爲英傑之人。
心和氣平,可卜孫榮兼子貴;才偏性執,不遭大禍必奇窮。
轉眼無情,貧寒夭促;時談念舊,富貴期頤。
重富欺貧,焉可託妻寄子;敬老慈幼,必然裕後光前。
輕口出違言,壽元短折;忘恩思小怨,科第難成。
小富小貴易盈,刑災準有;大富大貴不動,厚福無疆。
欺蔽陰私,縱有榮華兒不享;公平正直,雖無子息死爲神。
開口說輕生,臨大節決然規避;逢人稱知己,即深交究竟平常。
處大事不辭勞怨,堪爲橋樑之材;遇小故輒避嫌疑,豈是腹心之寄。
與物難堪,不測亡身還害子;待人有地,無端得福更延年。
迷花戀酒,閫中妻妾參商;利己損人,膝下兒孫悖逆。
賤買田園,決生敗子;尊崇師傅,定產賢郎。
愚魯人,說話尖酸刻薄,既貧窮,必損壽元;聰明子,語言木訥優容,享安康,且膺封誥。
患難中能守者,若讀書,可作朝廷柱石之臣;安樂中若忘者,縱低才,豈非金榜青雲之客。
鄙吝勤勞,亦有大富小康之別,宜觀其量;奢侈靡麗,寧無奇人浪子之分,必視其才。
弗以見小爲守成,惹禍破家難免;莫認惜福爲慳吝,輕財仗義盡多。
處事遲而不急,大器晚成;已機決而能藏,高才早發。
有能吝教,己無成子亦無成;見過隱規,身可託家亦可託。
知足與自滿不同,一則矜而受災,一則謙而獲福;大才與見才自別,一則誕而多敗,一則實而有成。
忮求念勝,圖名利,到底遜人;惻隱心多,遇艱難,中途獲救。
不分德怨,料難至乎遐年;較量錙銖,豈足期乎大受。
過剛者圖謀易就,災傷豈保全元;太柔者作事難成,平福亦能安受,樂處生悲,一生辛苦;怒時反笑,至老奸邪。
好矜己善,弗再望乎功名;樂摘人非,最足傷乎性命。
責人重而責己輕,弗與同謀共事;功歸人而過歸己,儘堪救患扶災。
處家孝弟無虧,簪纓奕世;與世吉凶同患,血食千年。
曲意周全知有後;任情激搏必兇亡。
易變臉,薄福之人奚較;耐久朋,能容之士可宗。
好與人爭,滋培淺而前程有限;必求自反,蓄積厚而事業能伸。
少年飛揚浮動,顏子之限難過;壯歲冒昧昏迷,不惑之期怎免。
喜怒不擇輕重,一事無成;笑罵不審是非,知交斷絕。
濟急拯危,亦有時乎貧乏,福自天來;解紛排難,恐亦涉乎囹圄,名揚海內。
餓死豈在紋描,拋衣撒飯;
自古爲文者,多以九、七爲題目。
乃有《九歌》、《九辨》、《九章》、《七發》、《七啓》,其流不一。
餘以爲天有五星,地有五嶽,人有五常,禮有五禮,樂有五聲。
五者,亦在天地之數。
今造五悲,以伸萬物之情,傳之好事耳。
皆知敵之仇,而不知爲益之尤;皆知敵之害,而不知爲利之大。
秦有六國,兢兢以強;六國既除,訑訑乃亡。
晉敗楚鄢,範文爲患;厲之不圖,舉國造怨。
孟孫惡臧,孟死臧恤,“藥石去矣,吾亡無日”。
智能知之,猶卒以危,矧今之人,曾不是思。
敵存而懼,敵去而舞,廢備自盈,只益爲愈。
敵存滅禍,敵去召過。
有能知此,道大名播。
懲病克壽,矜壯死暴;縱慾不戒,匪愚伊耄。
我作戒詩,思者無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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