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孫,名曰軒轅。
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聰明。
軒轅之時,神農氏世衰。
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農氏弗能徵。
於是軒轅乃習用干戈,以徵不享,諸侯咸來賓從。
而蚩尤最爲暴,莫能伐。
炎帝欲侵陵諸侯,諸侯鹹歸軒轅。
軒轅乃修德振兵,治五氣,蓺五種,撫萬民,度四方,教熊羆貔貅貙虎,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
三戰,然後得其志。
蚩尤作亂,不用帝命。
於是黃帝乃徵師諸侯,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遂禽殺蚩尤。
而諸侯鹹尊軒轅爲天子,代神農氏,是爲黃帝。
天下有不順者,黃帝從而徵之,平者去之,披山通道,未嘗寧居。
東至於海,登丸山,及岱宗。
西至於空桐,登雞頭。
南至於江,登熊、湘。
北逐葷粥,合符釜山,而邑於涿鹿之阿。
遷徙往來無常處,以師兵爲營衛。
官名皆以雲命,爲雲師。
置左右大監,監於萬國。
萬國和,而鬼神山川封禪與爲多焉。
獲寶鼎,迎日推策。
舉風后、力牧、常先、大鴻以治民。
順天地之紀、幽明之佔、死生之說、存亡之難。
時播百穀草木,淳化鳥獸蟲蛾,旁羅日月星辰水波土石金玉,勞勤心力耳目,節用水火材物。
有土德之瑞,故號黃帝。
黃帝二十五子,其得姓者十四人。
黃帝居軒轅之丘,而娶於西陵之女,是爲嫘祖。
嫘祖爲黃帝正妃,生二子,其後皆有天下:其一曰玄囂,是爲青陽,青陽降居江水;其二曰昌意,降居若水。
昌意娶蜀山氏女,曰昌僕,生高陽,高陽有聖德焉。
黃帝崩,葬橋山。
其孫昌意之子高陽立,是爲帝顓頊也。
帝顓頊高陽者,黃帝之孫而昌意之子也。
靜淵以有謀,疏通而知事;養材以任地,載時以象天,依鬼神以制義,治氣以教化,絜誠以祭祀。
北至於幽陵,南至於交阯,西至於流沙,東至於蟠木。
動靜之物,大小之神,日月所照,莫不砥屬。
帝顓頊生子曰窮蟬。
顓頊崩,而玄囂之孫高辛立,是爲帝嚳。
帝嚳高辛者,黃帝之曾孫也。
高辛父曰蟜極,蟜極父曰玄囂,玄囂父曰黃帝。
自玄囂與蟜極皆不得在位,至高辛即帝位。
高辛於顓頊爲族子。
高辛生而神靈,自言其名。
普施利物,不於其身。
聰以知遠,明以察微。
順天之義,知民之急。
仁而威,惠而信,修身而天下服。
取地之財而節用之,撫教萬民而利誨之,歷日月而迎送之,明鬼神而敬事之。
其色鬱郁,其德嶷嶷。
其動也時,其服也士。
帝嚳溉執中而遍天下,日月所照,風雨所至,莫不從服。
帝嚳娶陳鋒氏女,生放勳。
娶娵訾氏女,生摯。
帝嚳崩,而摯代立。
帝摯立,不善。
而弟放勳立,是爲帝堯。
帝堯者,放勳。
其仁
殷契,母曰簡狄,有娀氏之女,爲帝嚳次妃。
三人行浴,見玄鳥墮其卵,簡狄取吞之,因孕生契。
契長而佐禹治水有功。
帝舜乃命契曰:“百姓不親,五品不訓,汝爲司徒而敬敷五教,五教在寬。
”封於商,賜姓子氏。
契興於唐、虞、大禹之際,功業著於百姓,百姓以平。
契卒,子昭明立。
昭明卒,子相土立。
相土卒,子昌若立。
昌若卒,子曹圉立。
曹圉卒,子冥立。
冥卒,子振立。
振卒,子微立。
微卒,子報丁立。
報丁卒,子報乙立。
報乙卒,子報丙立。
報丙卒,子主壬立。
主壬卒,子主癸立。
主癸卒,子天乙立,是爲成湯。
成湯,自契至湯八遷。
湯始居亳,從先王居,作帝誥。
湯徵諸侯。
葛伯不祀,湯始伐之。
湯曰:“予有言:人視水見形,視民知治不。
”伊尹曰:“明哉!言能聽,道乃進。
君國子民,爲善者皆在王官。
勉哉,勉哉!”湯曰:“汝不能敬命,予大罰殛之,無有攸赦。
”作湯徵。
伊尹名阿衡。
阿衡欲奸湯而無由,乃爲有莘氏媵臣,負鼎俎,以滋味說湯,致於王道。
或曰,伊尹處士,湯使人聘迎之,五反然後肯往從湯,言素王及九主之事。
湯舉任以國政。
伊尹去湯適夏。
既醜有夏,復歸於亳。
入自北門,遇女鳩、女房,作女鳩女房。
湯出,見野張網四面,祝曰:“自天下四方皆入吾網。
”湯曰:“嘻,盡之矣!”乃去其三面,祝曰:“欲左,左。
欲右,右。
不用命,乃入吾網。
”諸侯聞之,曰:“湯德至矣,及禽獸。

當是時,夏桀爲虐政淫荒,而諸侯昆吾氏爲亂。
湯乃興師率諸侯,伊尹從湯,湯自把鉞以伐昆吾,遂伐桀。
湯曰:“格女衆庶,來,女悉聽朕言。
匪臺小子敢行舉亂,有夏多罪,予維聞女衆言,夏氏有罪。
予畏上帝,不敢不正。
今夏多罪,天命殛之。
今女有衆,女曰:‘我君不恤我衆,舍我嗇事而割政。
’女其曰:‘有罪,其柰何?’夏王率止衆力,率奪夏國。
衆有率怠不和,曰:‘是日何時喪?予與女皆亡!’夏德若茲,今朕必往。
爾尚及予一人致天之罰,予其大理女。
女毋不信,朕不食言。
女不從誓言,予則帑僇女,無有攸赦。
”以告令師,作湯誓。
於是湯曰:“吾甚武。
”號曰武王。
桀敗於有娀之虛,桀奔於鳴條,夏師敗績。
湯遂伐三嵕,俘厥寶玉,義伯、仲伯作《典寶》。
湯既勝夏,欲遷其社,不可,作夏社。
伊尹報。
於是諸侯畢服,湯乃踐天子位,平定海內。
湯歸至於泰卷陶,中壘作誥。
既絀夏命,還亳,作湯誥:“維三月,王自至於東郊。
告諸侯羣后:‘毋不有功於民,勤力乃事。
予乃大罰殛女,毋予怨。
’曰:‘古禹、皋陶久勞於外,其有功乎民
呂太后者,高祖微時妃也,生孝惠帝、女魯元太后。
及高祖爲漢王,得定陶戚姬,愛幸,生趙隱王如意。
孝惠爲人仁弱,高祖以爲不類我,常欲廢太子,立戚姬子如意,如意類我。
戚姬幸,常從上之關東,日夜啼泣,欲立其子代太子。
呂后年長,常留守,希見上,益疏。
如意立爲趙王后,幾代太子者數矣,賴大臣爭之,及留侯策,太子得毋廢。
呂后爲人剛毅,佐高祖定天下,所誅大臣多呂后力。
呂后兄二人,皆爲將。
長兄周呂侯死事,封其子呂臺爲酈侯,子產爲交侯;次兄呂釋之爲建成侯。
高祖十二年四月甲辰,崩長樂宮,太子襲號爲帝。
是時高祖八子:長男肥,孝惠兄也,異母,肥爲齊王;餘皆孝惠弟,戚姬子如意爲趙王,薄夫人子恆爲代王,諸姬子子恢爲樑王,子友爲淮陽王,子長爲淮南王,子建爲燕王。
高祖弟交爲楚王,兄子濞爲吳王。
非劉氏功臣番君吳芮子臣爲長沙王。
呂后最怨戚夫人及其子趙王,乃令永巷囚戚夫人,而召趙王。
使者三反,趙相建平侯周昌謂使者曰:“高帝屬臣趙王,趙王年少。
竊聞太后怨戚夫人,欲召趙王並誅之,臣不敢遣王。
王且亦病,不能奉詔。
”呂后大怒,乃使人召趙相。
趙相徵至長安,乃使人復召趙王。
王來,未到。
孝惠帝慈仁,知太后怒,自迎趙王霸上,與入宮,自挾與趙王起居飲食。
太后欲殺之,不得閒。
孝惠元年十二月,帝晨出射。
趙王少,不能蚤起。
太后聞其獨居,使人持酖飲之。
犁明,孝惠還,趙王已死。
於是乃徙淮陽王友爲趙王。
夏,詔賜酈侯父追諡爲令武侯。
太后遂斷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飲瘖藥,使居廁中,命曰“人彘”。
居數日,乃召孝惠帝觀人彘。
孝惠見,問,乃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歲餘不能起。
使人請太后曰:“此非人所爲。
臣爲太后子,終不能治天下。
”孝惠以此日飲爲淫樂,不聽政,故有病也。
二年,楚元王、齊悼惠王皆來朝。
十月,孝惠與齊王燕飲太后前,孝惠以爲齊王兄,置上坐,如家人之禮。
太后怒,乃令酌兩卮酖,置前,令齊王起爲壽。
齊王起,孝惠亦起,取卮欲俱爲壽。
太后乃恐,自起泛孝惠卮。
齊王怪之,因不敢飲,詳醉去。
問,知其酖,齊王恐,自以爲不得脫長安,憂。
齊內史士說王曰:“太后獨有孝惠與魯元公主。
今王有七十餘城,而公主乃食數城。
王誠以一郡上太后,爲公主湯沐邑,太后必喜,王必無憂。
”於是齊王乃上城陽之郡,尊公主爲王太后。
呂后喜,許之。
乃置酒齊邸,樂飲,罷,歸齊王。
三年,方築長安城,四年就半,五年六年城就。
諸侯來會。
十月朝賀。
七年秋八月戊寅,孝惠帝崩。
發喪,太
孝景皇帝者,孝文之中子也。
母竇太后。
孝文在代時,前後有三男,及竇太后得幸,前後死,及三子更死,故孝景得立。
元年四月乙卯,赦天下。
乙巳,賜民爵一級。
五月,除田半租,爲孝文立太宗廟。
令羣臣無朝賀。
匈奴入代,與約和親。
二年春,封故相國蕭何孫係爲武陵侯。
男子二十而得傅。
四月壬午,孝文太后崩。
廣川、長沙王皆之國。
丞相申屠嘉卒。
八月,以御史大夫開封陶青爲丞相。
彗星出東北。
秋,衡山雨雹,大者五寸,深者二尺。
熒惑逆行,守北辰。
月出北辰間。
歲星逆行天廷中。
置南陵及內史、祋祤爲縣。
三年正月乙巳,赦天下。
長星出西方。
天火燔雒陽東宮大殿城室。
吳王濞、楚王戊、趙王遂、膠西王昂、濟南王闢光、菑川王賢、膠東王雄渠反,發兵西鄉。
天子爲誅晁錯,遣袁盎諭告,不止,遂西圍樑。
上乃遣大將軍竇嬰、太尉周亞夫將兵誅之。
六月乙亥。
赦亡軍及楚元王子蓺等與謀反者。
封大將軍竇嬰爲魏其侯。
立楚元王子平陸侯禮爲楚王。
立皇子端爲膠西王,子勝爲中山王。
徙濟北王志爲菑川王,淮陽王餘爲魯王,汝南王非爲江都王。
齊王將廬、燕王嘉皆薨。
四年夏,立太子。
立皇子徹爲膠東王。
六月甲戌,赦天下。
後九月,更以陽爲陽陵。
復置津關,用傳出入。
冬,以趙國爲邯鄲郡。
五年三月,作陽陵、渭橋。
五月,募徙陽陵,予錢二十萬。
江都大暴風從西方來,壞城十二丈。
丁卯,封長公主子蟜爲隆慮侯。
徙廣川王爲趙王。
六年春,封中尉綰爲建陵侯,江都丞相嘉爲建平侯,隴西太守渾邪爲平曲侯,趙丞相嘉爲江陵侯,故將軍布爲鄃侯。
樑楚二王皆薨。
後九月,伐馳道樹,殖蘭池。
七年冬,廢慄太子爲臨江王。
十月晦,日有食之。
春,免徒隸作陽陵者。
丞相青免。
二月乙巳,以太尉條侯周亞夫爲丞相。
四月乙巳,立膠東王太后爲皇后。
丁巳,立膠東王爲太子。
名徹。
中元年,封故御史大夫周苛孫平爲繩侯,故御史大夫周昌左車爲安陽侯,四月乙巳,赦天下,賜爵一級。
除禁錮。
地動。
衡山、原都雨雹,大者尺八寸。
中二年二月,匈奴入燕,遂不和親。
三月,召臨江王來。
即死中尉府中。
夏,立皇子越爲廣川王,子寄爲膠東王。
封四侯。
九月甲戌,日食。
中三年冬,罷諸侯御史中丞。
春,匈奴王二人率其徒來降,皆封爲列侯。
立皇子方乘爲清河王。
三月,彗星出西北。
丞相周亞夫,以御史大夫桃侯劉舍爲丞相。
四月,地動。
九月戊戌晦,日食。
軍東都門外。
中四年三月,置德陽宮。
大蝗。
秋,赦徒作陽陵者。
中五年夏,立皇子舜爲常山王。
封十侯。
孝文皇帝,高祖中子也。
高祖十一年春,已破陳豨軍,定代地,立爲代王,都中都。
太后薄氏子。
即位十七年,高後八年七月,高後崩。
九月,諸呂呂產等欲爲亂,以危劉氏,大臣共誅之,謀召立代王,事在呂后語中。
丞相陳平、太尉周勃等使人迎代王。
代王問左右郎中令張武等。
張武等議曰:“漢大臣皆故高帝時大將,習兵,多謀詐,此其屬意非止此也,特畏高帝、呂太后威耳。
今已誅諸呂,新啑血京師,此以迎大王爲名,實不可信。
願大王稱疾毋往,以觀其變。
”中尉宋昌進曰:“羣臣之議皆非也。
夫秦失其政,諸侯豪桀並起,人人自以爲得之者以萬數,然卒踐天子之位者,劉氏也,天下絕望,一矣。
高帝封王子弟,地犬牙相制,此所謂盤石之宗也,天下服其彊,二矣。
漢興,除秦苛政,約法令,施德惠,人人自安,難動搖,三矣。
夫以呂太后之嚴,立諸呂爲三王,擅權專制,然而太尉以一節入北軍,一呼士皆左袒,爲劉氏,叛諸呂,卒以滅之。
此乃天授,非人力也。
今大臣雖欲爲變,百姓弗爲使,其黨寧能專一邪?方今內有朱虛、東牟之親,外畏吳、楚、淮南、琅邪、齊、代之彊。
方今高帝子獨淮南王與大王,大王又長,賢聖仁孝,聞於天下,故大臣因天下之心而欲迎立大王,大王勿疑也。
”代王報太后計之,猶與未定。
卜之龜,卦兆得大橫。
佔曰:“大橫庚庚,餘爲天王,夏啓以光。
”代王曰:“寡人固已爲王矣,又何王?”卜人曰:“所謂天王者乃天子。
”於是代王乃遣太后弟薄昭往見絳侯,絳侯等具爲昭言所以迎立王意。
薄昭還報曰:“信矣,毋可疑者。
”代王乃笑謂宋昌曰:“果如公言。
”乃命宋昌參乘,張武等六人乘傳詣長安。
至高陵休止,而使宋昌先馳之長安觀變。
昌至渭橋,丞相以下皆迎。
宋昌還報。
代王馳至渭橋,羣臣拜謁稱臣。
代王下車拜。
太尉勃進曰:“願請閒言。
”宋昌曰:“所言公,公言之。
所言私,王者不受私。
”太尉乃跪上天子璽符。
代王謝曰:“至代邸而議之。
”遂馳入代邸。
羣臣從至。
丞相陳平、太尉周勃、大將軍陳武、御史大夫張蒼、宗正劉郢、朱虛侯劉章、東牟侯劉興居、典客劉揭皆再拜言曰:“子弘等皆非孝惠帝子,不當奉宗廟。
臣謹請(與)陰安侯列侯頃王后與琅邪王、宗室、大臣、列侯、吏二千石議曰:‘大王高帝長子,宜爲高帝嗣。
’願大王即天子位。
”代王曰:“奉高帝宗廟,重事也。
寡人不佞,不足以稱宗廟。
願請楚王計宜者,寡人不敢當。
”羣臣皆伏固請。
代王西鄉讓者三,南鄉讓者再。
丞相平等皆曰:“臣伏計之,大王奉高帝宗廟最宜稱,雖天下諸侯萬民
孝武皇帝者,孝景中子也。
母曰王太后。
孝景四年,以皇子爲膠東王。
孝景七年,慄太子廢爲臨江王,以膠東王爲太子。
孝景十六年崩,太子即位,爲孝武皇帝。
孝武皇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
元年,漢興已六十餘歲矣,天下乂安,薦紳之屬皆望天子封禪改正度也。
而上鄉儒術,招賢良,趙綰、王臧等以文學爲公卿,欲議古立明堂城南,以朝諸侯。
草巡狩封禪改歷服色事未就。
會竇太后治黃老言,不好儒術,使人微得趙綰等奸利事,召案綰、臧,綰、臧自殺,諸所興爲者皆廢。
後六年,竇太后崩。
其明年,上徵文學之士公孫弘等。
明年,上初至雍,郊見五畤。
後常三歲一郊。
是時上求神君,舍之上林中氾氏觀。
神君者,長陵女子,以子死悲哀,故見神於先後宛若。
宛若祠之其室,民多往祠。
平原君往祠,其後子孫以尊顯。
及武帝即位,則厚禮置祠之內中,聞其言,不見其人云。
是時而李少君亦以祠竈、穀道、卻老方見上,上尊之。
少君者,故深澤侯入以主方。
匿其年及所生長,常自謂七十,能使物,卻老。
其遊以方遍諸侯。
無妻子。
人聞其能使物及不死,更饋遺之,常餘金錢帛衣食。
人皆以爲不治產業而饒給,又不知其何所人,愈信,爭事之。
少君資好方,善爲巧發奇中。
嘗從武安侯飲,坐中有年九十餘老人,少君乃言與其大父遊射處,老人爲兒時從其大父行,識其處,一坐盡驚。
少君見上,上有故銅器,問少君。
少君曰:“此器齊桓公十年陳於柏寢。
”已而案其刻,果齊桓公器。
一宮盡駭,以少君爲神,數百歲人也。
少君言於上曰:“祠竈則致物,致物而丹沙可化爲黃金,黃金成以爲飲食器則益壽,益壽而海中蓬萊仙者可見,見之以封禪則不死,黃帝是也。
臣嘗遊海上,見安期生,食臣棗,大如瓜。
安期生仙者,通蓬萊中,合則見人,不合則隱。
”於是天子始親祠竈,而遣方士入海求蓬萊安期生之屬,而事化丹沙諸藥齊爲黃金矣。
居久之,李少君病死。
天子以爲化去不死也,而使黃錘史寬舒受其方。
求蓬萊安期生莫能得,而海上燕齊怪迂之方士多相效,更言神事矣。
亳人薄誘忌奏祠泰一方,曰:“天神貴者泰一,泰一佐曰五帝。
古者天子以春秋祭泰一東南郊,用太牢具,七日,爲壇開八通之鬼道。
”於是天子令太祝立其祠長安東南郊,常奉祠如忌方。
其後人有上書,言“古者天子三年一用太牢具祠神三一:天一,地一,泰一”。
天子許之,令太祝領祠之忌泰一罈上,如其方。
後人復有上書,言“古者天子常以春秋解祠,祠黃帝用一梟破鏡;冥羊用羊;祠馬行用一青牡馬;泰一、皋山山君、地長
太史公曰:匈奴絕和親,攻當路塞;閩越擅伐,東甌請降。
二夷交侵,當盛漢之隆,以此知功臣受封侔於祖考矣。
何者?自詩、書稱三代“戎狄是應,荊荼是徵”,齊桓越燕伐山戎,武靈王以區區趙服單于,秦繆用百里霸西戎,吳楚之君以諸侯役百越。
況乃以中國一統,明天子在上,兼文武,席捲四海,內輯億萬之衆,豈以晏然不爲邊境征伐哉!自是後,遂出師北討彊胡,南誅勁越,將卒以次封矣。
太史公讀秦記,至犬戎敗幽王,周東徙洛邑,秦襄公始封爲諸侯,作西畤用事上帝,僭端見矣。
禮曰:“天子祭天地,諸侯祭其域內名山大川。
”今秦雜戎翟之俗,先暴戾,後仁義,位在籓臣而臚於郊祀,君子懼焉。
及文公逾隴,攘夷狄,尊陳寶,營岐雍之間,而穆公脩政,東竟至河,則與齊桓、晉文中國侯伯侔矣。
是後陪臣執政,大夫世祿,六卿擅晉權,征伐會盟,威重於諸侯。
及田常殺簡公而相齊國,諸侯晏然弗討,海內爭於戰功矣。
三國終之卒分晉,田和亦滅齊而有之,六國之盛自此始。
務在彊兵並敵,謀詐用而從衡短長之說起。
矯稱出,誓盟不信,雖置質剖符猶不能約束也。
秦始小國僻遠,諸夏賓之,比於戎翟,至獻公之後常雄諸侯。
論秦之德義不如魯衛之暴戾者,量秦之兵不如三晉之彊也,然卒並天下,非必險固便形埶利也,蓋若天所助焉。
或曰“東方物所始生,西方物之成孰”。
夫作事者必於東南,收功實者常於西北。
故禹興於西羌,湯起於亳,周之王也以豐鎬伐殷,秦之帝用雍州興,漢之興自蜀漢。
  秦既得意,燒天下詩書,諸侯史記尤甚,爲其有所刺譏也。
詩書所以復見者,多藏人家,而史記獨藏周室,以故滅。
惜哉,惜哉!獨有秦記,又不載日月,其文略不具。
然戰國之權變亦有可頗採者,何必上古。
秦取天下多暴,然世異變,成功大。
傳曰“法後王”,何也?以其近己而俗變相類,議卑而易行也。
學者牽於所聞,見秦在帝位日淺,不察其終始,因舉而笑之,不敢道,此與以耳食無異。
悲夫!
餘於是因秦記,踵春秋之後,起周元王,表六國時事,訖二世,凡二百七十年,著諸所聞興壞之端。
後有君子,以覽觀焉。
太史公讀春秋歷譜諜,至周厲王,未嘗不廢書而嘆也。
曰:鳴呼,師摯見之矣!紂爲象箸而箕子唏。
周道缺,詩人本之衽席,關雎作。
仁義陵遲,鹿鳴刺焉。
及至厲王,以惡聞其過,公卿懼誅而禍作,厲王遂奔於彘,亂自京師始,而共和行政焉。
是後或力政,彊乘弱,興師不請天子。
然挾王室之義,以討伐爲會盟主,政由五伯,諸侯恣行,淫侈不軌,賊臣篡子滋起矣。
齊、晉、秦、楚其在成周微甚,封或百里或五十里。
晉阻三河,齊負東海,楚介江淮,秦因雍州之固,四海迭興,更爲伯主,文武所褒大封,皆威而服焉。
是以孔子明王道,幹七十餘君,莫能用,故西觀周室,論史記舊聞,興於魯而次春秋,上記隱,下至哀之獲麟,約其辭文,去其煩重,以制義法,王道備,人事浹。
七十子之徒口受其傳指,爲有所刺譏褒諱挹損之文辭不可以書見也。
魯君子左丘明懼弟子人人異端,各安其意,失其真,故因孔子史記具論其語,成左氏春秋。
鐸椒爲楚威王傳,爲王不能盡觀春秋,採取成敗,卒四十章,爲鐸氏微。
趙孝成王時,其相虞卿上採春秋,下觀近勢,亦著八篇,爲虞氏春秋。
呂不韋者,秦莊襄王相,亦上觀尚古,刪拾春秋,集六國時事,以爲八覽、六論、十二紀,爲呂氏春秋。
及如荀卿、孟子、公孫固、韓非之徒,各往往捃摭春秋之文以著書,不同勝紀。
漢相張蒼歷譜五德,上大夫董仲舒推春秋義,頗著文焉。
太史公曰:儒者斷其義,馳說者騁其辭,不務綜其終始;歷人取其年月,數家隆於神運,譜諜獨記世諡,其辭略,欲一觀諸要難。
於是譜十二諸侯,自共和訖孔子,表見春秋、國語學者所譏盛衰大指著於篇,爲成學治古文者要刪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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