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
〔清〕 1715 - 1763 年
曹雪芹,名霑,字梦阮,号雪芹,又号芹溪、芹圃,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作者,籍贯沈阳(一说辽阳),生于南京,约十三岁时迁回北京。
曹雪芹出身清代内务府正白旗包衣世家,他是江宁织造曹寅之孙,曹顒之子(一说曹頫之子)。
曹雪芹早年在南京江宁织造府亲历了一段锦衣纨绔、富贵风流的生活。
至雍正六年(1728),曹家因亏空获罪被抄家,曹雪芹随家人迁回北京老宅。
后又移居北京西郊,靠卖字画和朋友救济为生。
曹雪芹素性放达,爱好广泛,对金石、诗书、绘画、园林、中医、织补、工艺、饮食等均有所研究。
他以坚韧不拔的毅力,历经多年艰辛,终于创作出极具思想性、艺术性的伟大作品《红楼梦》。
那柳家的笑道:“好猴儿崽子,你亲婶子找野老儿去了,你岂不多得一个叔叔,有什么疑的!别讨我把你头上的杩子盖似的几根屄毛挦下来!还不开门让我进去呢。
”这小厮且不开门,且拉着笑说:“好婶子,你这一进去,好歹偷些杏子出来赏我吃。
我这里老等。
你若忘了时,日后半夜三更打酒买油的,我不给你老人家开门,也不答应你,随你干叫去。
”柳氏啐道:“发了昏的,今年不比往年,把这些东西都分给了众奶奶了。
一个个的不像抓破了脸的,人打树底下一过,两眼就像那黧鸡似的,还动他的果子!昨儿我从李子树下一走,偏有一个蜜蜂儿往脸上一过,我一招手儿,偏你那好舅母就看见了。
他离的远看不真,只当我摘李子呢,就屄声浪嗓喊起来,说又是‘还没供佛呢’,又是‘老太太,太太不在家还没进鲜呢,等进了上头,嫂子们都有分的’,倒像谁害了馋痨等李子出汗呢。
叫我也没好话说,抢白了他一顿。
可是你舅母姨娘两三个亲戚都管着,怎不和他们要的,倒和我来要。
这可是‘仓老鼠和老鸹去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的有’。
”小厮笑道:“哎哟哟,没有罢了,说上这些闲话!我看你老以后就用不着我了?就便是姐姐有了好地方,将来更呼唤着的日子多,只要我们多答应他些就有了。
”柳氏听了,笑道:“你这个小猴精,又捣鬼吊白的,你姐姐有什么好地方了?”那小厮笑道:“别哄我了,早已知道了。
单是你们有内牵,难道我们就没有内牵不成?我虽在这里听哈,里头却也有两个姊妹成个体统的,什么事瞒了我们!”
正说着,只听门内又有老婆子向外叫:“小猴儿们,快传你柳婶子去罢,再不来可就误了。
”柳家的听了,不顾和小厮说话,忙推门进去,笑说:“不必忙,我来了。
”一面来至厨房,----虽有几个同伴的人,他们都不敢自专,单等他来调停分派----一面问众人:“五丫头那去了?”众人都说:“才往茶房里找他们姊妹去了。

柳家的听了,便将茯苓霜搁起,且按着房头分派菜馔。
忽见迎春房里小丫头莲花儿走来说:“司棋姐姐说了,要碗鸡蛋,炖的嫩嫩的。
”柳家的道:“就是这样尊贵。
不知怎的,今年这鸡蛋短的很,十个钱一个还找不出来。
昨儿上头给亲戚家送粥米去,四五个买办出去,好容易才凑了二千个来。
我那里找去?你说给他,改日吃罢。
”莲花儿道:“前儿要吃豆腐,你弄了些馊的,叫他说了我一顿。
今儿要鸡蛋又没有了。
什么好东西,我就不信连鸡蛋都没有了,别叫我翻出来。
”一面说,一面真个走来,揭起菜箱一看,只见里面果有十来个鸡蛋,说道:“这
话说贾蓉见家中诸事已妥,连忙赶至寺中,回明贾珍。
于是连夜分派各项执事人役,并预备一切应用幡杠等物。
择于初四日卯时请灵柩进城,一面使人知会诸位亲友。
是日,丧仪焜耀,宾客如云,自铁槛寺至宁府,夹路看的何止数万人。
内中有嗟叹的,也有羡慕的,又有一等半瓶醋的读书人,说是“丧礼与其奢易莫若俭戚”的,一路纷纷议论不一。
至未申时方到,将灵柩停放在正堂之内。
供奠举哀已毕,亲友渐次散回,只剩族中人分理迎宾送客等事。
近亲只有邢大舅相伴未去。
贾珍贾蓉此时为礼法所拘,不免在灵旁籍草枕块,恨苦居丧。
人散后,仍乘空寻他小姨子们厮混。
宝玉亦每日在宁府穿孝,至晚人散,方回园里。
凤姐身体未愈,虽不能时常在此,或遇开坛诵经亲友上祭之日,亦扎挣过来,相帮尤氏料理。
一日,供毕早饭,因此时天气尚长,贾珍等连日劳倦,不免在灵旁假寐。
宝玉见无客至,遂欲回家看视黛玉,因先回至怡红院中。
进入门来,只见院中寂静无人,有几个老婆子与小丫头们在回廊下取便乘凉,也有睡卧的,也有坐着打盹的。
宝玉也不去惊动。
只有四儿看见,连忙上前来打帘子。
将掀起时,只见芳官自内带笑跑出,几乎与宝玉撞个满怀。
一见宝玉,方含笑站住,说道:“你怎么来了?你快与我拦住晴雯,他要打我呢。
”一语未了,只听得屋内嘻留哗喇的乱响,不知是何物撒了一地。
随后晴雯赶来骂道:“我看你这小蹄子往那里去,输了不叫打。
宝玉不在家,我看你有谁来救你。
”宝玉连忙带笑拦住,说道:“你妹子小,不知怎么得罪了你,看我的分上,饶他罢。
”晴雯也不想宝玉此时回来,乍一见,不觉好笑,遂笑说道:“芳官竟是个狐狸精变的,竟是会拘神遣将的符咒也没有这样快。
”又笑道:“就是你真请了神来,我也不怕。
”遂夺手仍要捉拿芳官。
芳官早已藏在宝玉身后。
宝玉遂一手拉了晴雯,一手携了芳官。
进入屋内。
看时,只见西边炕上麝月,秋纹,碧痕,紫绡等正在那里抓子儿赢瓜子儿呢。
却是芳官输与晴雯,芳官不肯叫打,跑了出去。
晴雯因赶芳官,将怀内的子儿撒了一地。
宝玉欢喜道:“如此长天,我不在家,正恐你们寂寞,吃了饭睡觉睡出病来,大家寻件事顽笑消遣甚好。
”因不见袭人,又问道:“你袭人姐姐呢?”晴雯道“袭人么。
越发道学了,独自个在屋里面壁呢。
这好一会我没进去,不知他作什么呢,一些声气也听不见。
你快瞧瞧去罢,或者此时参悟了,也未可定。

宝玉听说,一面笑,一面走至里间。
只见袭人坐在近窗床上,手中拿着一根灰色绦子,正在那里打结子呢。
话说贾琏贾珍贾蓉等三人商议,事事妥贴,至初二日,先将尤老和三姐送入新房。
尤老一看,虽不似贾蓉口内之言,也十分齐备,母女二人已称了心。
鲍二夫妇见了如一盆火,赶着尤老一口一声唤老娘,又或是老太太,赶着三姐唤三姨,或是姨娘。
至次日五更天,一乘素轿,将二姐抬来。
各色香烛纸马,并铺盖以及酒饭,早已备得十分妥当。
一时,贾琏素服坐了小轿而来,拜过天地,焚了纸马。
那尤老见二姐身上头上焕然一新不是在家模样,十分得意。
搀入洞房。
是夜贾琏同他颠鸾倒凤,百般恩爱,不消细说。
那贾琏越看越爱,越瞧越喜,不知怎生奉承这二姐,乃命鲍二等人不许提三说二的,直以奶奶称之,自己也称奶奶,竟将凤姐一笔勾倒。
有时回家中,只说在东府有事羁绊,凤姐辈因知他和贾珍相得,自然是或有事商议,也不疑心。
再家下人虽多,都不管这些事。
便有那游手好闲专打听小事的人,也都去奉承贾琏,乘机讨些便宜,谁肯去露风。
于是贾琏深感贾珍不尽。
贾琏一月出五两银子做天天的供给。
若不来时,他母女三人一处吃饭,若贾琏来了,他夫妻二人一处吃,他母女便回房自吃。
贾琏又将自己积年所有的梯己,一并搬了与二姐收着,又将凤姐素日之为人行事,枕边衾内尽情告诉了他,只等一死,便接他进去。
二姐听了,自是愿意。
当下十来个人,倒也过起日子来,十分丰足。
眼见已是两个月光景。
这日贾珍在铁槛寺作完佛事,晚间回家时,因与他姨妹久别,竟要去探望探望。
先命小厮去打听贾琏在与不在,小厮回来说不在。
贾珍欢喜,将左右一概先遣回去,只留两个心腹小童牵马。
一时,到了新房,已是掌灯时分,悄悄入去。
两个小厮将马拴在圈内,自往下房去听候。
贾珍进来,屋内才点灯,先看过了尤氏母女,然后二姐出见,贾珍仍唤二姨。
大家吃茶,说了一回闲话。
贾珍因笑说:“我作的这保山如何?若错过了,打着灯笼还没处寻,过日你姐姐还备了礼来瞧你们呢。
”说话之间,尤二姐已命人预备下酒馔,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原无避讳。
那鲍二来请安,贾珍便说:“你还是个有良心的小子,所以叫你来伏侍。
日后自有大用你之处,不可在外头吃酒生事。
我自然赏你。
倘或这里短了什么,你琏二爷事多,那里人杂,你只管去回我。
我们弟兄不比别人。
”鲍二答应道:“是,小的知道。
若小的不尽心,除非不要这脑袋了。
”贾珍点头说:“要你知道。
”当下四人一处吃酒。
尤二姐知局,便邀他母亲说:“我怪怕的,妈同我到那边走走来。
”尤老也会意,便真个同他出来只剩小丫头们。
贾珍便和三
话说鲍二家的打他一下子,笑道:“原有些真的,叫你又编了这混话,越发没了捆儿。
你倒不像跟二爷的人,这些混话倒像是宝玉那边的了。
”尤二姐才要又问,忽见尤三姐笑问道:“可是你们家那宝玉,除了上学,他作些什么?”兴儿笑道:“姨娘别问他,说起来姨娘也未必信。
他长了这么大,独他没有上过正经学堂。
我们家从祖宗直到二爷,谁不是寒窗十载,偏他不喜欢读书。
老太太的宝贝,老爷先还管,如今也不敢管了。
成天家疯疯颠颠的,说的话人也不懂,干的事人也不知。
外头人人看着好清俊模样儿,心里自然是聪明的,谁知是外清而内浊,见了人,一句话也没有。
所有的好处,虽没上过学,倒难为他认得几个字。
每日也不习文,也不学武,又怕见人,只爱在丫头群里闹。
再者也没刚柔,有时见了我们,喜欢时没上没下,大家乱顽一阵,不喜欢各自走了,他也不理人。
我们坐着卧着,见了他也不理,他也不责备。
因此没人怕他,只管随便,都过的去。
”尤三姐笑道:“主子宽了,你们又这样,严了,又抱怨。
可知难缠。
”尤二姐道:“我们看他倒好,原来这样。
可惜了一个好胎子。
”尤三姐道:“姐姐信他胡说,咱们也不是见一面两面的,行事言谈吃喝,原有些女儿气,那是只在里头惯了的。
若说糊涂,那些儿糊涂?姐姐记得,穿孝时咱们同在一处,那日正是和尚们进来绕棺,咱们都在那里站着,他只站在头里挡着人。
人说他不知礼,又没眼色。
过后他没悄悄的告诉咱们说:‘姐姐不知道,我并不是没眼色。
想和尚们脏,恐怕气味熏了姐姐们。
’接着他吃茶,姐姐又要茶,那个老婆子就拿了他的碗倒。
他赶忙说:‘我吃脏了的,另洗了再拿来。
’这两件上,我冷眼看去,原来他在女孩子们前不管怎样都过的去,只不大合外人的式,所以他们不知道。
”尤二姐听说,笑道:“依你说,你两个已是情投意合了。
竟把你许了他,岂不好?”三姐见有兴儿,不便说话,只低头磕瓜子。
兴儿笑道:“若论模样儿行事为人,倒是一对好的。
只是他已有了,只未露形。
将来准是林姑娘定了的。
因林姑娘多病,二则都还小,故尚未及此。
再过三二年,老太太便一开言,那是再无不准的了。
”大家正说话,只见隆儿又来了,说:“老爷有事,是件机密大事,要遣二爷往平安州去,不过三五日就起身,来回也得半月工夫。
今日不能来了。
请老奶奶早和二姨定了那事,明日爷来,好作定夺。
”说着,带了兴儿回去了。
这里尤二姐命掩了门早睡,盘问他妹子一夜。
至次日午后,贾琏方来了。
尤二姐因劝他说:“既有正事,何必忙忙又来,千
话说尤三姐自尽之后,尤老娘和二姐儿,贾珍,贾琏等俱不胜悲恸,自不必说,忙令人盛殓,送往城外埋葬。
柳湘莲见尤三姐身亡,痴情眷恋,却被道人数句冷言打破迷关,竟自截发出家,跟随疯道人飘然而去,不知何往。
暂且不表。
且说薛姨妈闻知湘莲已说定了尤三姐为妻,心中甚喜,正是高高兴兴要打算替他买房子,治家伙,择吉迎娶,以报他救命之恩。
忽有家中小厮吵嚷“三姐儿自尽了”,被小丫头们听见,告知薛姨妈。
薛姨妈不知为何,心甚叹息。
正在猜疑,宝钗从园里过来,薛姨妈便对宝钗说道:“我的儿,你听见了没有?你珍大嫂子的妹妹三姑娘,他不是已经许定给你哥哥的义弟柳湘莲了么,不知为什么自刎了。
那柳湘莲也不知往那里去了。
真正奇怪的事,叫人意想不到。
”宝钗听了,并不在意,便说道:“俗话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这也是他们前生命定。
前日妈妈为他救了哥哥,商量着替他料理,如今已经死的死了,走的走了,依我说,也只好由他罢了。
妈妈也不必为他们伤感了。
倒是自从哥哥打江南回来了一二十日,贩了来的货物,想来也该发完了,那同伴去的伙计们辛辛苦苦的,回来几个月了,妈妈和哥哥商议商议,也该请一请,酬谢酬谢才是。
别叫人家看着无理似的。

母女正说话间,见薛蟠自外而入,眼中尚有泪痕。
一进门来。
便向他母亲拍手说道:“妈妈可知道柳二哥尤三姐的事么?”薛姨妈说:“我才听见说,正在这里和你妹妹说这件公案呢。
”薛蟠道:“妈妈可听见说柳湘莲跟着一个道士出了家了么?”薛姨妈道:“这越发奇了。
怎么柳相公那样一个年轻的聪明人,一时糊涂,就跟着道士去了呢。
我想你们好了一场,他又无父母兄弟,只身一人在此,你该各处找找他才是。
靠那道士能往那里远去,左不过是在这方近左右的庙里寺里罢了。
”薛蟠说:“何尝不是呢。
我一听见这个信儿,就连忙带了小厮们在各处寻找,连一个影儿也没有。
又去问人,都说没看见。
”薛姨妈说:“你既找寻过没有,也算把你作朋友的心尽了。
焉知他这一出家不是得了好处去呢。
只是你如今也该张罗张罗买卖,二则把你自己娶媳妇应办的事情,倒早些料理料理。
咱们家没人,俗语说的‘夯雀儿先飞’,省得临时丢三落四的不齐全,令人笑话。
再者你妹妹才说,你也回家半个多月了,想货物也该发完了,同你去的伙计们,也该摆桌酒给他们道道乏才是。
人家陪着你走了二三千里的路程,受了四五个月的辛苦,而且在路上又替你担了多少的惊怕沉重。
”薛蟠听说,便道:“妈妈说的很是。
倒是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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