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
〔清〕 1715 - 1763 年
曹雪芹,名霑,字梦阮,号雪芹,又号芹溪、芹圃,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作者,籍贯沈阳(一说辽阳),生于南京,约十三岁时迁回北京。
曹雪芹出身清代内务府正白旗包衣世家,他是江宁织造曹寅之孙,曹顒之子(一说曹頫之子)。
曹雪芹早年在南京江宁织造府亲历了一段锦衣纨绔、富贵风流的生活。
至雍正六年(1728),曹家因亏空获罪被抄家,曹雪芹随家人迁回北京老宅。
后又移居北京西郊,靠卖字画和朋友救济为生。
曹雪芹素性放达,爱好广泛,对金石、诗书、绘画、园林、中医、织补、工艺、饮食等均有所研究。
他以坚韧不拔的毅力,历经多年艰辛,终于创作出极具思想性、艺术性的伟大作品《红楼梦》。
话说贾琏起身去后,偏值平安节度巡边在外,约一个月方回。
贾琏未得确信,只得住在下处等候。
及至回来相见,将事办妥,回程已是将两个月的限了。
谁知凤姐心下早已算定,只待贾琏前脚走了,回来便传各色匠役,收拾东厢房三间,照依自己正室一样装饰陈设。
至十四日便回明贾母王夫人,说十五日一早要到姑子庙进香去。
只带了平儿、丰儿、周瑞媳妇、旺儿媳妇四人,未曾上车,便将原故告诉了众人。
又吩咐众男人,素衣素盖,一径前来。
兴儿引路,一直到了二姐门前扣门。
鲍二家的开了。
兴儿笑说:“快回二奶奶去,大奶奶来了。
”鲍二家的听了这句,顶梁骨走了真魂,忙飞进报与尤二姐。
尤二姐虽也一惊,但已来了,只得以礼相见,于是忙整衣迎了出来。
至门前,凤姐方下车进来。
尤二姐一看,只见头上皆是素白银器,身上月白缎袄,青缎披风,白绫素裙。
眉弯柳叶,高吊两梢,目横丹凤,神凝三角。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洁若九秋之菊。
周瑞旺儿二女人搀入院来。
尤二姐陪笑忙迎上来万福,张口便叫:“姐姐下降,不曾远接,望恕仓促之罪。
”说着便福了下来。
凤姐忙陪笑还礼不迭。
二人携手同入室中。
凤姐上座,尤二姐命丫鬟拿褥子来便行礼,说:“奴家年轻,一从到了这里之事,皆系家母和家姐商议主张。
今日有幸相会,若姐姐不弃奴家寒微,凡事求姐姐的指示教训。
奴亦倾心吐胆,只伏侍姐姐。
”说着,便行下礼去。
凤姐儿忙下座以礼相还,口内忙说:“皆因奴家妇人之见,一味劝夫慎重,不可在外眠花卧柳,恐惹父母担忧。
此皆是你我之痴心,怎奈二爷错会奴意。
眠花宿柳之事瞒奴或可,今娶姐姐二房之大事亦人家大礼,亦不曾对奴说。
奴亦曾劝二爷早行此礼,以备生育。
不想二爷反以奴为那等嫉妒之妇,私自行此大事,并不说知。
使奴有冤难诉,惟天地可表。
前于十日之先奴已风闻,恐二爷不乐,遂不敢先说。
今可巧远行在外,故奴家亲自拜见过,还求姐姐下体奴心,起动大驾,挪至家中。
你我姊妹同居同处,彼此合心谏劝二爷,慎重世务,保养身体,方是大礼。
若姐姐在外,奴在内,虽愚贱不堪相伴,奴心又何安。
再者,使外人闻知,亦甚不雅观。
二爷之名也要紧,倒是谈论奴家,奴亦不怨。
所以今生今世奴之名节全在姐姐身上。
那起下人小人之言,未免见我素日持家太严,背后加减些言语,自是常情。
姐姐乃何等样人物,岂可信真。
若我实有不好之处,上头三层公婆,中有无数姊妹妯娌,况贾府世代名家,岂容我到今日。
今日二爷私娶姐姐在外,若别人则怒,我则以为幸。
正是天地神佛不
话说尤二姐听了,又感谢不尽,只得跟了他来。
尤氏那边怎好不过来的,少不得也过来跟着凤姐去回,方是大礼。
凤姐笑说:“你只别说话,等我去说。
”尤氏道:“这个自然。
但一有个不是,是往你身上推的。
”说着,大家先来至贾母房中。
正值贾母和园中姊妹们说笑解闷,忽见凤姐带了一个标致小媳妇进来,忙觑着眼看,说:“这是谁家的孩子!好可怜见的。
”凤姐上来笑道:“老祖宗倒细细的看看,好不好?”说着,忙拉二姐说:“这是太婆婆,快磕头。
”二姐忙行了大礼,展拜起来。
又指着众姊妹说:这是某人某人,你先认了,太太瞧过了再见礼。
二姐听了,一一又从新故意的问过,垂头站在旁边。
贾母上下瞧了一遍,因又笑问:“你姓什么?今年十几了?”凤姐忙又笑说:“老祖宗且别问,只说比我俊不俊。
”贾母又戴了眼镜,命鸳鸯琥珀:“把那孩子拉过来,我瞧瞧肉皮儿。
”众人都抿嘴儿笑着,只得推他上去。
贾母细瞧了一遍,又命琥珀:“拿出手来我瞧瞧。
”鸳鸯又揭起裙子来。
贾母瞧毕,摘下眼镜来,笑说道:“更是个齐全孩子,我看比你俊些。
”凤姐听说,笑着忙跪下,将尤氏那边所编之话,一五一十细细的说了一遍,“少不得老祖宗发慈心,先许他进来,住一年后再圆房。
”贾母听了道:“这有什么不是。
既你这样贤良,很好。
只是一年后方可圆得房。
”凤姐听了,叩头起来,又求贾母着两个女人一同带去见太太们,说是老祖宗的主意。
贾母依允,遂使二人带去见了邢夫人等。
王夫人正因他风声不雅,深为忧虑,见他今行此事,岂有不乐之理。
于是尤二姐自此见了天日,挪到厢房住居。
凤姐一面使人暗暗调唆张华,只叫他要原妻,这里还有许多赔送外,还给他银子安家过活。
张华原无胆无心告贾家的,后来又见贾蓉打发人来对词,那人原说的:“张华先退了亲。
我们皆是亲戚。
接到家里住着是真,并无娶嫁之说。
皆因张华拖欠了我们的债务,追索不与,方诬赖小的主人那些个。
”察院都和贾王两处有瓜葛,况又受了贿,只说张华无赖,以穷讹诈,状子也不收,打了一顿赶出来。
庆儿在外替他打点,也没打重。
又调唆张华:“亲原是你家定的,你只要亲事,官必还断给你。
”于是又告。
王信那边又透了消息与察院,察院便批:“张华所欠贾宅之银,令其限内按数交还,其所定之亲,仍令其有力时娶回。
”又传了他父亲来当堂批准。
他父亲亦系庆儿说明,乐得人财两进,便去贾家领人。
凤姐儿一面吓的来回贾母,说如此这般,都是珍大嫂子干事不明,并没和那家退准,惹人告了,如此官断。
贾母
话说贾琏自在梨香院伴宿七日夜,天天僧道不断做佛事。
贾母唤了他去,吩咐不许送往家庙中。
贾琏无法,只得又和时觉说了,就在尤三姐之上点了一个穴,破土埋葬。
那日送殡,只不过族中人与王信夫妇,尤氏婆媳而已。
凤姐一应不管,只凭他自去办理。
因又年近岁逼,诸务猬集不算外,又有林之孝开了一个人名单子来,共有八个二十五岁的单身小厮应该娶妻成房,等里面有该放的丫头们好求指配。
凤姐看了,先来问贾母和王夫人。
大家商议,虽有几个应该发配的,奈各人皆有原故:第一个鸳鸯发誓不去。
自那日之后,一向未和宝玉说话,也不盛妆浓饰。
众人见他志坚,也不好相强。
第二个琥珀,又有病,这次不能了。
彩云因近日和贾环分崩,也染了无医之症。
只有凤姐儿和李纨房中粗使的大丫鬟出去了,其余年纪未足。
令他们外头自娶去了。
原来这一向因凤姐病了,李纨探春料理家务不得闲暇,接着过年过节,出来许多杂事,竟将诗社搁起。
如今仲春天气,虽得了工夫,争奈宝玉因冷遁了柳湘莲,剑刎了尤小妹,金逝了尤二姐,气病了柳五儿,连连接接,闲愁胡恨,一重不了一重添。
弄得情色若痴,语言常乱,似染怔忡之疾。
慌的袭人等又不敢回贾母,只百般逗他顽笑。
这日清晨方醒,只听外间房内咭咭呱呱笑声不断。
袭人因笑说:「你快出去解救,晴雯和麝月两个人按住温都里那膈肢呢。」宝玉听了,忙披上灰鼠袄子出来一瞧,只见他三人被褥尚未叠起,大衣也未穿。
那晴雯只穿葱绿院绸小袄,红小衣红睡鞋,披着头发,骑在雄奴身上。
麝月是红绫抹胸,披着一身旧衣,在那里抓雄奴的肋肢。
雄奴却仰在炕上,穿着撒花紧身儿,红裤绿袜,两脚乱蹬,笑的喘不过气来。
宝玉忙上前笑说:「两个大的欺负一个小的,等我助力。」说着,也上床来膈肢晴雯。
晴雯触痒,笑的忙丢下雄奴,和宝玉对抓。
雄奴趁势又将晴雯按倒,向他肋下抓动。
袭人笑说:「仔细冻着了。」看他四人裹在一处倒好笑。
忽有李纨打发碧月来说:「昨儿晚上奶奶在这里把块手帕子忘了,不知可在这里?」小燕说:「有,有,有,我在地下拾了起来,不知是那一位的,才洗了出来晾着,还未干呢。」碧月见他四人乱滚,因笑道:「倒是这里热闹,大清早起就咭咭呱呱的顽到一处。」宝玉笑道:「你们那里人也不少,怎么不顽?」碧月道:「我们奶奶不顽,把两个姨娘和琴姑娘也宾住了。
如今琴姑娘又跟了老太太前头去了,更寂寞了。
两个姨娘今年过了,到明年冬天都去了,又更寂寞呢。
你瞧宝姑娘那里,出去了一个香菱,就冷清了多少,
话说尤氏从惜春处赌气出来,正欲往王夫人处去。
跟从的老嬷嬷们因悄悄的回道:“奶奶且别往上房去。
才有甄家的几个人来,还有些东西,不知是作什么机密事。
奶奶这一去恐不便。
”尤氏听了道:“昨日听见你爷说,看邸报甄家犯了罪,现今抄没家私,调取进京治罪。
怎么又有人来?”老嬷嬷道:“正是呢。
才来了几个女人,气色不成气色,慌慌张张的,想必有什么瞒人的事情也是有的。

尤氏听了,便不往前去,仍往李氏这边来了。
恰好太医才诊了脉去。
李纨近日也略觉精爽了些,拥衾倚枕,坐在床上,正欲一二人来说些闲话。
因见尤氏进来不似往日和蔼可亲,只呆呆的坐着。
李纨因问道:“你过来了这半日,可在别屋里吃些东西没有?只怕饿了。
”命素云瞧有什么新鲜点心拣了来。
尤氏忙止道:“不必,不必。
你这一向病着,那里有什么新鲜东西。
况且我也不饿。
”李纨道:“昨日他姨娘家送来的好茶面子,倒是对碗来你喝罢。
”说毕,便吩咐人去对茶。
尤氏出神无语。
跟来的丫头媳妇们因问:“奶奶今日中晌尚未洗脸,这会子趁便可净一净好?”尤氏点头。
李纨忙命素云来取自己的妆奁。
素云一面取来,一面将自己的胭粉拿来,笑道:“我们奶奶就少这个。
奶奶不嫌脏,这是我的,能着用些。
”李纨道:“我虽没有,你就该往姑娘们那里取去。
怎么公然拿出你的来。
幸而是他,若是别人,岂不恼呢。
”尤氏笑道:“这又何妨。
自来我凡过来,谁的没使过,今日忽然又嫌脏了?”一面说,一面盘膝坐在炕沿上。
银蝶上来忙代为卸去腕镯戒指,又将一大袱手巾盖在下截,将衣裳护严。
小丫鬟炒豆儿捧了一大盆温水走至尤氏跟前,只弯腰捧着。
李纨道:“怎么这样没规矩。
”银蝶笑道:“说一个个没机变的,说一个葫芦就是一个瓢。
奶奶不过待咱们宽些,在家里不管怎样罢了,你就得了意,不管在家出外,当着亲戚也只随着便了。
”尤氏道:“你随他去罢,横竖洗了就完事了。
”炒豆儿忙赶着跪下。
尤氏笑道:“我们家下大小的人只会讲外面假礼假体面,究竟作出来的事都够使的了。
”李纨听如此说,便知他已知道昨夜的事,因笑道:“你这话有因,谁作事究竟够使了?”尤氏道:“你倒问我!你敢是病着死过去了!”
一语未了,只见人报:“宝姑娘来了。
”忙说快请时,宝钗已走进来。
尤氏忙擦脸起身让坐,因问:“怎么一个人忽然走来,别的姊妹都怎么不见?”宝钗道:“正是我也没有见他们。
只因今日我们奶奶身上不自在,家里两个女人也都因时症未起炕,别的靠不得,我今儿要出去伴着老人家夜里作伴儿。
话说贾政回京之后,诸事完毕,赐假一月在家歇息。
因年景渐老,事重身衰,又近因在外几年,骨肉离异,今得晏然复聚于庭室,自觉喜幸不尽。
一应大小事务一概益发付于度外,只是看书,闷了便与清客们下棋吃酒,或日间在里面母子夫妻共叙天伦庭闱之乐。
因今岁八月初三日乃贾母八旬之庆,又因亲友全来,恐筵宴排设不开,便早同贾赦及贾珍贾琏等商议,议定于七月二十八日起至八月初五日止荣宁两处齐开筵宴,宁国府中单请官客,荣国府中单请堂客,大观园中收拾出缀锦阁并嘉荫堂等几处大地方来作退居。
二十八日请皇亲附马王公诸公主郡主王妃国君太君夫人等,二十九日便是阁下都府督镇及诰命等,三十日便是诸官长及诰命并远近亲友及堂客。
初一日是贾赦的家宴,初二日是贾政,初三日是贾珍贾琏,初四日是贾府中合族长幼大小共凑的家宴。
初五日是赖大林之孝等家下管事人等共凑一日。
自七月上旬,送寿礼者便络绎不绝。
礼部奉旨:钦赐金玉如意一柄,彩缎四端,金玉环四个,帑银五百两。
元春又命太监送出金寿星一尊,沉香拐一只,伽南珠一串,福寿香一盒,金锭一对,银锭四对,彩缎十二匹,玉杯四只。
余者自亲王驸马以及大小文武官员之家凡所来往者,莫不有礼,不能胜记。
堂屋内设下大桌案,铺了红毡,将凡所有精细之物都摆上,请贾母过目。
贾母先一二日还高兴过来瞧瞧,后来烦了,也不过目,只说:“叫凤丫头收了,改日闷了再瞧。

至二十八日,两府中俱悬灯结彩,屏开鸾凤,褥设芙蓉,笙耧鼓乐之音,通衢越巷。
宁府中本日只有北静王、南安郡王、永昌驸马、乐善郡王并几个世交公侯应袭,荣府中南安王太妃,北静王妃并几位世交公侯诰命。
贾母等皆是按品大妆迎接。
大家厮见,先请入大观园内嘉荫堂,茶毕更衣,方出至荣庆堂上拜寿入席。
大家谦逊半日,方才入席。
上面两席是南,北王妃,下面依叙,便是众公侯诰命。
左边下手一席,陪客是锦乡侯诰命与临昌伯诰命,右边下手一席,方是贾母主位。
邢夫人王夫人带领尤氏凤姐并族中几个媳妇,两溜雁翅站在贾母身后侍立。
林之孝赖大家的带领众媳妇都在竹帘外面侍候上菜上酒,周瑞家的带领几个丫鬟在围屏后侍候呼唤。
凡跟来的人,早又有人别处管待去了。
一时台上参了场,台下一色十二个未留发的小厮侍候。
须臾,一小厮捧了戏单至阶下,先递与回事的媳妇。
这媳妇接了,才递与林之孝家的,用一小茶盘托上,挨身入帘来递与尤氏的侍妾佩凤。
佩凤接了才奉与尤氏。
尤氏托着走至上席,南安太妃谦让了一回,点了一出吉庆戏文,然

首页 - 个人中心
Process Time: 0.19s
Copyright ©2025 中华诗词网 ZHSC.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