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庵
〔明〕 1296 - 1370 年
施耐庵,原名彦端,字肇瑞,号子安,别号耐庵。
原籍苏州,生于兴化,舟人之子,13岁入私塾,19岁中秀才,29岁中举,35岁中进士。
35岁至40岁之间官钱塘二载,后与当道不合,复归苏州。
至正十六年(1356)六十岁,张士诚据苏,征聘不应;与张士诚部将卞元亨相友善,后流寓江阴,在祝塘镇教书。
71岁或72岁迁兴化,旋迁白驹场、施家桥。
朱元璋屡征不应;最后居淮安卒,终年74岁。
著作是四大名著之一的《水浒传》。
话说蔡京在武学中,查问那不听他谭兵,仰视屋角的这个官员,姓罗名戩,祖贯云安军达州人,见做武学谕。
当下蔡京怒气填胸,正欲发作。
因天子驾到报来,蔡京遂放下此事,率领百官,迎接圣驾进学。
拜舞山呼。
道君皇帝讲武已毕,当有武学谕罗戩,不等蔡京开口,上前俯伏,先启奏道:“武学谕小臣罗戩,冒万死,谨将淮西强贼王庆造反情形,上达圣聪。
王庆作乱淮西,五年于兹。
官军不敢抵敌。
童贯、蔡攸,奉旨往淮西征讨,全军覆没,惧罪隐匿,欺诳陛下,说军士水土不服,权且罢兵。
以致养成大患。
王庆势愈猖獗。
前月又将臣乡云安军攻破,掳掠淫杀,惨毒不忍言说。
通共占据八座军州,八十六个州县。
蔡京经体赞元,其子蔡攸,如是覆军杀将,辱国丧师。
今日圣驾未临时,犹俨然上坐谭兵,大言不惭,病狂丧心。
乞陛下速诛蔡京等误国贼臣,选将发兵,速行征剿,救生民于涂炭,保社稷以无疆。
臣民幸甚,天下幸甚!”道君皇帝闻奏大怒,深责蔡京等隐匿之罪。
当被蔡京等巧言宛奏。
天子不即加罪。
起驾还宫。
次日,又有亳州太守侯蒙,到京听调。
上书直言童贯、蔡攸,丧师辱国之罪。
并荐举:“宋江等才略过人,屡建奇功,征辽回来,又定河北。
今已奏凯班师。
目今王庆猖獗,乞陛下降敕,将宋江等先行褒赏,即着这支军马,征讨淮西,必成大功。
”徽宗皇帝准奏。
随即降旨,下省院议封宋江等官爵。
省院官同蔡京等商议,回奏:“王庆打破宛州。
昨有禹州、许州、叶县三处申文告急。
那三处是东京所属州县,邻近神京。
乞陛下敕陈瓘、宋江等,不必班师回京。
着他统领军马,星夜驰救禹州等处。
臣等保举侯蒙为行军参谋。
罗戩素有韬略,着他同侯蒙到陈瓘军前听用。
宋江等正在征剿,未便升受。
待淮西奏凯,另行酌议封赏。
”原来蔡京知王庆那里兵强将猛,与童贯、杨戩、高俅计议,故意将侯蒙、罗戩送到陈瓘那里。
只等宋江等败绩,侯蒙、罗戩怕他走上天去。
那时却不是一纲打尽。
话不絮繁。
却说那四个贼臣的条议,道君皇帝一一准奏。
降旨写敕,就着侯蒙、罗戩赍捧诏敕,及领赏赐金银段疋,袍服衣甲,马匹御酒等物,即日起行,驰往河北,宣谕宋江等。
又敕该部将河北新复各府州县所缺正佐官员,速行推补,勒限星驰赴任。
道君皇帝剖断政事已毕,复被王黼、蔡攸二人,劝帝到艮岳娱乐去了,不题。
且说侯蒙赍领诏敕,及赏赐将士等物,满满的装载三十五车,离了东京,望河北进发。
于路无话。
不则一日,过了壶关山,昭德府,来到威胜州。
离城尚有二十余里,遇着宋兵押解贼首到来。
却是宋
话说王庆在龚家村龚端庄院内,乘着那杲日初升,清风徐来的凉晨,在打麦场上柳阴下,点拨龚端兄弟使拳拽腿。
忽的有个大汉子,秃着头,不带巾帻,绾个丫髻,穿一领雷州细葛布短敞衫,紧一条单纱裙子,拖一只草凉鞋儿,捏着一把三角细蒲扇,仰昂着脸,背叉着手摆进来。
见是个配军在那里点拨。
他昨日已知道邙东镇上,有个配军,赢了使枪棒的。
恐龚端兄弟学了觔节,开口对王庆骂道:“你是个罪人,如何在路上挨脱,在这里哄骗人家子弟?”王庆只道是龚氏亲戚,不敢回答。
原来这个人,正是东村黄达。
他也乘早凉,欲到龚家村西尽头柳大郎处讨赌帐,听得龚端村里吆吆喝喝,他平日欺惯了龚家弟兄,因此径自闯将进来。
龚端见是黄达,心头一把无明火,高举三千丈,按纳不住,大骂道:“驴牛射出来的贼亡八!前日赖了我赌钱,今日又上门欺负人!”黄达大怒,骂道:“捣你娘的肠子!”丢了蒲扇,提了拳头,抢上前,望龚端劈脸便打。
王庆听他两个出言吐气,也猜着是黄达了,假意上前来劝,只一枷望黄达膀上打去。
黄达扑通的颠个脚梢天,挣扎不迭,被龚端、龚正并两个庄客,一齐上前按住,拳头脚尖,将黄达脊背胸脯,肩胛胁肋,膀子脸颊,头额四肢,无处不着拳脚,只空得个舌尖儿。
当下众人将黄达踢打一个没算数,把那葛敞衫、纱裙子,扯的粉碎。
黄达口里只叫道:“打得好,打得好!”赤条条的一毫丝线儿也没有在身上。
当有防送公人孙琳、贺吉再三来劝,龚端等方才住手。
黄达被他每打坏了,只在地上喘气,那里挣扎得起。
龚端叫三四个庄客,把黄达扛到东村半路上草地里撇下。
赤日中晒了半日。
黄达那边的邻舍庄家,出来芸草,遇见了,扶他到家,卧床将息,央人写了状词,去新安县投递报辜,不在话下。
却说龚端等闹了一个早起,叫庄客搬出酒食,请王庆等吃早膳。
王庆道:“那厮日后必来报仇厮闹。
”龚端道:“这贼亡八穷出乌来!家里只有一个老婆,左右邻里只碍他的膂力,今日见那贼亡八打坏了,必不肯替他出力气。
叵是死了,拼个庄客偿他的命,便吃官司也说不得。
若是不死,只是个互相厮打的官司。
今日全赖师父报了仇。
师父且喝杯酒,放心在此,一发把枪棒教导了愚弟兄,必当补报。
”龚端取出两锭角,各重五两,送与两个公人,求他再宽几日。
孙琳、贺吉得了钱,只得应允。
自此一连住了十余日,把枪棒觔节,尽传与龚端、龚正。
因公人催促起身,又听得黄达央人到县里告准,龚端取出五十两白银,送与王庆到陕州使用。
起个半夜,收拾行囊包裹,天未明时,离
话说王庆见板凳作怪,用脚去踢那板凳。
却是用力太猛,闪肭了胁肋,蹲在地下,只叫:“苦也!苦也!”半晌价动价不得。
老婆听的声唤,走出来看时,只见板凳倒在一边,丈夫如此模样。
便把王庆脸上打了一掌道:“郎当怪物!却终日在外面,不顾家里。
今晚才到家里一回儿,又做什么来!”王庆道:“大嫂不要取笑。
我闪肭了胁肋,了不的!”那妇人将王庆扶将起来。
王庆勾着老婆的肩胛,摇头咬牙的叫道:“阿也!痛的慌!”那妇人骂道:“浪弟子,乌歪货!你闲常时只欢喜使腿牵拳,今日弄出来了。
”那妇人自觉这句话说错,将纱衫袖儿掩着口笑。
王庆听的“弄出来”三个字,恁般疼痛的时节,也忍不住笑,哈哈的笑起来。
那妇人又将王庆打了个耳刮子道:“乌怪物!你又想了那里去?”当下妇人扶王庆到床上睡了,敲了一碟核桃肉,旋了一壶热酒,迟与王庆吃了。
他自去拴门户,扑蚊虫,下帐子,与丈夫歇息。
王庆因腰胁十分疼痛,那椿儿动弹不得,是不必说。
一宿无话。
次早,王庆疼痛兀是不止。
肚里思想:“如何去官府面前声喏答应?”挨到午牌时分,被老婆催他出去赎膏药。
王庆勉强摆到府衙前,与惯医跌打损伤,朝北开铺子卖膏药的钱老儿买了两个膏药,贴在肋上。
钱老儿说道:“都排若要好的快,须是吃两服疗伤行血的煎剂。
”说罢,便撮了两服药,递与王庆。
王庆向便袋里取出一块银子,约模有钱二三分重,讨张纸儿包了。
钱老儿睃着他包银子,假把脸儿朝着东边。
王庆将纸懈递来道:“先生莫嫌轻亵,将来买凉瓜儿啖。
”钱老儿道:“都排,朋友家如何计较!这却使不得。
”一头还在那里说,那只右手儿已是接了纸包,揭开药箱盖,把纸包丢下去了。
王庆拿了药,方欲起身,只见府西街上走来一个卖卦先一,头带单纱抹眉头巾,身穿葛布直身,撑着一把遮阴凉伞,伞下挂一个纸招牌儿,大书:“先天神数”四字。
两旁有十六个小字,写道:
“荆南李助,十文一数,字字有准,术胜管辂。

王庆见是个卖卦的,他已有娇秀这椿事在肚里,又遇着昨日的怪事,他便叫道:“李先生,这里请坐。
”那先生道:“尊官有何见教?”口里说着,那双眼睛骨渌渌的把王庆从头上直看至脚下。
王庆道:“在下欲卜一数。
”李助下了伞,走进膏药铺中,对钱老儿拱手道:“搅扰。
”便向单葛布衣袖里,模出个紫檀课筒儿,开了筒盖,取出一个大定铜钱,递与王庆道:“尊官那边去,对天默默地祷告。
”王庆接了卦钱,对着炎炎的那轮红日,弯腰唱喏。
却是疼痛,弯腰不下。
好似那八九十岁老儿,
话说田虎接得叶清申文,拆开付与近侍识字的:“读与寡人听。
”书中说:“臣邬梨招赘全羽为婿。
此人十分骁勇,杀退宋兵。
宋江等退守昭德府。
臣邬梨即日再令臣女郡主琼英,同全羽领兵恢复昭德城。
谨遣总管叶清报捷。
并以婚配事奉闻,乞大王恕臣擅配之罪。
”田虎听罢,减了七分忧色,随即传令,对全羽为中兴平南先锋郡马之职,仍令叶清同两个伪指挥使,赍领令旨及花红锦段银两,到襄垣县,封赏郡马。
叶清拜辞田虎,同两个伪指挥使,望襄垣进发,不题。
却说前日神行太保戴宗,奉宋公明将令,往各府州县传遍军贴已毕,投汾阳府卢俊义处探听去了。
其各府州县新官,陆续已到。
各路守城将佐,随即交与新官治理。
诸将统领军马,次第都到昭德府。
第一队是卫州守将关胜、呼延灼,同壶关守将孙立、朱仝、燕顺、马麟,抱犊山守将文仲容、崔埜军马到来,入城参见陈安抚、宋江已毕,说:“水军头领李俊,探听得潞城已克,即同张横、张顺、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童威、童猛,统驾水军船只,自卫河出黄河,繇黄河到潞城县东潞水聚集听调。
”当下宋江置酒叙阔。
次日,令关胜、呼延灼、文仲容、崔埜,领兵马到潞城,传令水军头领李俊等,“协同汝等及索超等人马,进兵攻取榆社、大谷等县。
抄出威胜州贼巢之后。
不得疏虞!恐贼计穷,投降金人。
”关胜等遵令去了。
次后陵川县守城将士李应、柴进,高平县守城将士史进、穆弘,盖州守城将士花荣、董平、杜兴、施恩,各各交代与新官,领军马到来。
参见已毕,称说花荣等将,在盖州镇守。
北将山士奇从壶关战败,领了败残军士,纠合浮山县军马,来寇盖州。
被花荣等两路伏兵齐发,活擒山士奇,杀死二千余人。
山士奇遂降。
其余军将,四散逃窜。
当下花荣等引山士奇另参宋先锋。
宋江令置酒接风相叙。
宋江等军马,只在昭德城中屯住,佯示惧怕张清、琼英之意,以坚田虎之心,不在话下。
且说卢俊义等已克汾阳府,田豹败走到孝义县,恰遇马灵兵到。
那马灵是涿州人,素有妖术。
脚踏风火二轮,日行千里,因此人称他做神驹子。
又有金砖法打人,最是利害。
凡上阵时,额上又现出一只妖眼。
因此人又称他做小华光。
术在乔道清之下。
他手下有偏将二员,乃是武能、徐瑾。
那二将都学了马灵的妖术。
当下马灵与田豹合兵一处,统领武能、徐瑾、索贤、党世隆、凌光、段仁、苗成、陈宣,并三万雄兵,到汾阳城北十里外扎寨。
南军将佐,连日与马灵等交战不利。
卢俊义引兵退入汾阳城中,不敢与他厮杀,只愁北军来攻城池。
正在纳闷,忽有守
话说当下王庆闯到定山堡。
那里有五六百人家。
那戏台却在堡东麦地上。
那时粉头还未上台。
台下四面,有三四十只桌子,都有人围挤着在那里掷骰赌钱。
那掷色的名儿,非止一端,乃是:
六风儿,五么子,火燎毛,朱窝儿。
又有那颠钱的,蹲踞在地上,共有二十余簇人。
那颠钱的名儿,也不止一端,乃是:
浑纯儿,三背间,八叉儿。
那些掷色的在那里呼么喝六,颠钱的在那里唤字叫背。
或夹笑带骂,或认真厮打。
那输了的,脱衣典裳,褫巾剥袜,也要去翻本。
废事业,忘寝食,到底是个输字,那赢的意气扬扬,东摆西摇,南闯北踅的寻酒头儿再做。
身边便袋里,搭膊里,衣袖里,都是银钱。
到后捉本算帐,原来赢不多。
赢的都被把梢的,放囊的,拈了头儿去。
不说赌博光景。
更有村姑农妇,丢了锄麦,撇了灌菜,也是三三两两,成群作队,仰着黑泥般脸,露着黄金般齿,呆呆地立着,等那粉头出来,看他一般是爹娘养的,他便如何恁般标致,有若干人看他。
当下不但邻近村坊人,城中人也赶出来睃看。
把那青青的麦地,踏光了十数亩。
话休絮繁。
当下王庆闲看了一回,看得技养。
见那戏台东边人丛里,有个彪形大汉,两手靠着桌子,在杌子上坐地。
那汉生的圆眼大脸,阔肩细腰,桌上堆着五贯钱,一个色盆,六只骰子,却无主顾与他赌。
王庆思想道:“俺自从吃官司到今日,有十数个月不会弄这个道儿了。
前日范全哥哥把与我买柴薪的一锭银在此,将来做个梢儿,与那厮掷几掷,赢几贯钱回去买杲儿吃。

当下王庆取出银子,望桌上一丢,对那汉道:“胡乱掷一回。
”那汉一眼瞅着王庆说道:“要掷便来。
”说还未毕,早有一个人向那前面桌子边人丛里挨出来,貌相长大,与那坐下的大汉仿佛相似,对王庆说道:“秃秃,他这锭银怎好出主,将银来,我有钱在此。
你赢了,每贯只要加利二十文。
”王庆道:“最好。
”与那人打了两贯钱。
寻人已是每贯先除去二十文。
王庆道:“也罢。
”随即与那汉讲过,掷朱窝儿。
方掷得两三盆,随有一人挨下来,出主等掷。
那王庆是东京积赌惯家,他信得盆口真,又会躲闪打浪,又狡滑奸诈,下捵主作弊。
那放囊的乘闹里踅过那边桌上去了。
那挨下来的说,王庆掷得凶,收了主,只替那汉拈头儿。
王庆一口气掷赢了两贯钱。
得了采,越掷得出,三红、四聚,只管撒出来。
那汉性急反本,掷下便是绝,塌脚、小四不脱手。
王庆掷了九点,那汉偏调出倒八来。
无一个时辰,把五贯钱输个罄尽。
王庆赢了钱,用绳穿过两贯,放在一边,待寻那汉赎梢。
又将那三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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