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
出门一笑莫心哀,浩荡襟怀到处开。
时事难从无过立,达官非自有生来。
风涛回首空三岛,尘壤从头数九垓。
休信儿童轻薄语,嗤他赵老送灯台。
【其二】
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
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谪居正是君恩厚,养拙刚于戍卒宜。
戏与山妻谈故事,试吟断送老头皮。
分手柳花天,雪向晴窗飘落。
转眼葵肌初绣,又红欹栏角。
别来世事一番新,只吾徒犹昨。
话到英雄失路,忽凉风索索。
道力战万籁,微芒课其功。
不能胜寸心,安能胜苍穹。
相彼鸾与凤,不栖枯枝松。
天神傥下来,清明可与通。
返听如有声,消息鞭愈聋。
死我信道笃,生我行神空。
障海使西流,挥日还于东。
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
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
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
寰海尘氛纷未已,诸君莫作等闲看。
问我何心?却构此、三楹茅屋。
可学得、海鸥无事,闲飞闲宿。
百感都随流水去,一身还被浮名束。
误东风、迟日杏花天,红牙曲。
尘土梦,蕉中鹿。
翻覆手,看棋局。
且耽闲殢酒,消他薄福。
雪后谁遮檐角翠,雨余好种墙阴绿。
有些些、欲说向寒宵,西窗烛。
人生坎坷何为乎来哉?往往皆自作孽耳,余则非也,多情重诺,爽直不羁,转因之为累。
况吾父稼夫公慷慨豪侠,急人之难、成人之事、嫁人之女、抚人之儿,指不胜屈,挥金如土,多为他人。
余夫妇居家,偶有需用,不免典质。
始则移东补西,继则左支右决绌。
谚云:“处家人情,非钱不行。
”先起小人之议,渐招同室之讥。
“女子无才便是德”,真千古至言也!余虽居长而行三,故上下呼芸为“三娘”。
后忽呼为“三太太”,始而戏呼,继成习惯,甚至尊卑长幼,皆以“三太太”呼之,此家庭之变机欤?
乾隆乙巳,随侍吾父于海宁官舍。
芸于吾家书中附寄小函,吾父曰:“媳妇既能笔墨,汝母家信付彼司之。
”后家庭偶有闲言,吾母疑其述事不当,仍不令代笔。
吾父见信非芸手笔,询余曰:“汝妇病耶?”余即作札问之,亦不答。
久之,吾父怒曰:“想汝妇不屑代笔耳!”迨余归,探知委曲,欲为婉剖,芸急止之曰:“宁受责于翁,勿失欢于姑也。
”竟不自白。
庚成之春,予又随侍吾父于邗江幕中,有同事俞孚亭者挈眷居焉。
吾父谓孚亭曰:“一生辛苦,常在客中,欲觅一起居服役之人而不可得。
儿辈果能仰体亲意,当于家乡觅一人来,庶语音相合。
”罕亭转述于余,密札致芸,倩媒物色,得姚氏女.芸以成否未定,未即禀知吾母。
其来也,托言邻女为嬉游者,及吾父命余接取至署,芸又听旁人意见,托言吾父素所合意者。
吾母见之曰:“此邻女之嬉游者也,何娶之乎?”芸遂并失爱于姑矣。
壬子容,余馆真州。
吾父病于邗江,余往省,亦病焉。
余弟启堂时亦随待。
芸来书曰:“启堂弟曾向邻妇借贷,倩芸作保,现追索甚急。
”余询启堂,启堂转以嫂氏为多事,余遂批纸尾曰:“父子皆病,无钱可偿,俟启弟归时,自行打算可也。
”未几病皆愈,余仍往真州。
芸覆书来,吾父拆视之,中述启弟邻项事,且云:“令堂以老人之病留由姚姬而起,翁病稍痊,宜密瞩姚托言思家,妾当令其家父母到扬接取。
实彼此卸责之计也。
”吾父见书怒甚,询启堂以邻项事,答言不知,遂札饬余曰:“汝妇背夫借债,谗谤小叔,且称姑曰令堂,翁曰老人,悖谬之甚!我已专人持札回苏斥逐,汝若稍有人心,亦当知过!”余接此札,如闻青天霹雳,即肃书认罪,觅骑遄归,恐芸之短见也。
到家述其本末,而家人乃持逐书至,历斥多过,言甚决绝。
芸泣曰:“妾固不合妄言,但阿翁当恕妇女无知耳。
”越数日,吾父又有手谕至,曰:“我不为已甚,汝携妇别居,勿使我见,免我生气足矣。
”乃寄芸于外家,而芸以母亡弟出,不愿往依族
【其一】
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高于百尺楼。
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
定将捷足随途骥,那有闲情逐水鸥。
笑指泸沟桥畔月,几人从此到瀛洲?
【其二】
频年伏枥困红尘,悔煞驹光二十春;
马足出群休恋栈,燕辞故垒更图新。
遍交海内知名士,去访京师有道人;
即此可求文字益,胡为抑郁老吾身!
【其三】
黄河泰岱势连天,俯看中流一点烟;
此地尽能开眼界,远行不为好山川。
陆机入洛才名振,苏轼来游壮志坚;
多谢咿唔穷达士,残年兀坐守遗编。
【其四】
回头往事竟成尘,我是东西南北身;
白下沉酣三度梦,青衫沦落十年人。
穷通有命无须卜,富贵何时乃济贫;
角逐名场今已久,依然一幅旧儒巾。
【其五】
局促真如虱处裈,思乘春浪到龙门;
许多同辈矜科第,已过年华付水源。
两字功名添热血,半生知已有殊恩;
壮怀枨触闻鸡夜,记取秋风拭泪痕。
【其六】
桑干河上白云横,惟冀双亲旅舍平;
回首昔曾勤课读,负心今尚未成名。
六年宦海持清节,千里家书促远行;
直到明春花放日,人间乌鸟慰私情。
【其七】
一枕邯郸梦醒迟,蓬瀛虽远系人思;
出山志在登鳌顶,何日身才入凤池?
诗酒未除名士习,公卿须称少年时;
碧鸡金马寻常事,总要生来福命宜。
【其八】
一肩行李又吟囊,检点诗书喜欲狂;
帆影波痕淮浦月,马蹄草色蓟门霜。
故人共赠王祥剑,荆女同持陆贾装;
自愧长安居不易,翻教食指累高堂。
【其九】
骊歌缓缓度离筵,正与亲朋话别天;
此去但教磨铁砚,再来唯望插金莲。
即今馆阁需才日,是我文章报国年;
览镜苍苍犹未改,不应身世久迍邅。
【其十】
一入都门便到家,征人北上日西斜;
槐厅谬赴明经选,桂苑犹虚及第花。
世路恩仇收短剑,人情冷暖验笼纱;
倘无驷马高车日,誓不重回故里车。
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
见藐小微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
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空,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
昂首观之,项为之强。
又留蚊于素帐中,徐喷以烟,使其冲烟飞鸣,作青云白鹤观,果如鹤唳云端,为之怡然称快。
又常于土墙凹凸处、花台小草丛杂处,蹲其身,使与台齐。
定神细视,以丛草为林,以虫蚁为兽,以土砾凸者为丘,凹者为壑,神游其中,怡然自得。
一日,见二虫斗草间,观之,兴正浓,忽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盖一癞虾蟆也。
舌一吐而二虫尽为所吞。
余年幼,方出神,不觉呀然惊恐,神定,捉虾蟆,鞭数十,驱之别院。
年长思之,二虫之斗,盖图奸不从也,古语云「奸近杀」,虫亦然耶?贪此生涯,卵为蚯蚓所哈(吴俗称阳曰卵),肿不能便,捉鸭开口哈之,婢妪偶释手,鸭颠其颈作吞噬状,惊而大哭,传为语柄。
此皆幼时闲情也。
及长,爱花成癖,喜剪盆树。
识张兰坡,始精剪枝养节之法,继悟接花叠石之法。
花以兰为最,取其幽香韵致也,而瓣品之稍堪入谱者不可多得。
兰坡临终时,赠余荷瓣素心春兰一盆,皆肩平心阔,茎细瓣净,可以入谱者,余珍如拱璧,值余幕游于外,芸能亲为灌溉,花叶颇茂,不二年,一旦忽萎死,起根视之,皆白如玉,且兰芽勃然,初不可解,以为无福消受,浩叹而已,事后始悉有人欲分不允,故用滚汤灌杀也。
从此誓不植兰。
次扰鹃,虽无香而色可久玩,且易剪裁。
以芸惜枝怜叶,不忍畅剪,故难成树。
其他盆玩皆然。
惟每年篱东菊绽,积兴成癖。
喜摘插瓶,不爱盆玩。
非盆玩不足观,以家无园圃,不能自植,货于市者,俱丛杂无致,故不鳃。
其插花朵,数宜单,不宜双,每瓶取一种不参色,瓶口取阔大不取窄小,阔大者舒展不拘。
自五、七花至三、四十花,必于瓶口中一丛怒起,以不散漫、不挤轧、不靠瓶口为妙,所谓「起把宜紧」也。
或亭亭玉立,或飞舞横斜。
花取参差,间以花蕊,以免飞钹耍盘之病;况取不乱;梗取不强;用针宜藏,针长宁断之,毋令针针露粳,所谓「瓶口宜清」也。
视桌之大小,一桌三瓶至七瓶而止,多则眉目不分,即同市井之菊屏矣。
几之高低,自三四寸至二尺五六寸而止,必须参差高下互相照应,以气势联络为上,若中高两低,后高前低,成排对列,又犯俗所谓「锦灰堆」矣。
或密或疏,或进或出,全在会心者得画意乃可。
若盆碗盘洗,用漂青松香榆皮面和油,先熬以稻灰,收成胶,以铜片按钉向上,将膏火化,粘铜片于盘碗盆洗中。
俟冷,将花用铁丝扎把,插于钉上,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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