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蔬食之美者,曰清、曰洁、曰芳馥、曰松脆而已矣,不知其至美所在、能居肉食之上者只在一字之鲜。
《记》曰“甘受和,白受采”,鲜即甘之所从出也。
此种供奉,惟山僧野老躬治园圃者得以有之,城市之人向卖菜佣求活者不得与焉。
然他种蔬食,不论城市山林,凡宅旁有圃者,旋摘旋烹,亦能时有其乐。
至于笋之一物,则断断宜在山林,城市所产者任尔芳鲜,终是笋之剩义。
此蔬食中第一品也,肥羊嫩豕何足比肩!但将笋肉齐烹,合盛一簋,人止食笋而遗肉,则肉为鱼而笋为熊掌可知矣。
购于市者且然,况山中之旋掘者乎?
食笋之法多端,不能悉纪,请以两言概之,曰:“素宜白水,荤用肥猪。
”茹斋者食笋,若以他物伴之、香油和之,则陈味夺鲜而笋之真趣没矣。
白煮俟熟,略加酱油,从来至美之物皆利于孤行,此类是也。
以之伴荤,则牛羊鸡鸭等物皆非所宜,独宜于豕,又独宜于肥。
肥非欲其腻也,肉之肥者能甘,甘味入笋,则不见其甘,但觉其鲜之至也。
烹之既熟,肥肉尽当去之,即汁亦不宜多存,存其半而益以清汤,调和之物惟醋与酒:此制荤笋之大凡也。
笋之为物,不止孤行并用各见其美,凡食物中无论荤素皆当用作调和。
菜中之笋与药中之甘草同是必需之物,有此则诸味皆鲜,但不当用其渣滓,而用其精液。
庖人之善治具者,凡有焯笋之汤悉留不去,每作一馔必以和之,食者但知他物之鲜,而不知有所以鲜之者在也。
《本草》中所载诸食物,益人者不尽可口,可口者未必益人,求能两擅其长者,莫过于此。
东坡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不知能医俗者亦能医瘦,但有已成竹、未成竹之分耳。
余幼聘金沙于氏,八龄而夭。
娶陈氏。
陈名芸,字淑珍,舅氏心余先生女也,生而颖慧,学语时,口授《琵琶行》,即能成诵。
四龄失怙,母金氏,弟克昌,家徒壁立。
芸既长,娴女红,三口仰其十指供给,克昌从师,修脯无缺。
一日,于书簏中得《琵琶行》,挨字而认,始识字。
刺绣之暇,渐通吟咏,有“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之句。
余年一十三,随母归宁,两小无嫌,得见所作,虽叹其才思隽秀,窃恐其福泽不深,然心注不能释,告母曰:“若为儿择妇,非淑姊不娶。
”母亦爱其柔和,即脱金约指缔姻焉。
此乾隆乙未七月十六日也。
是中冬,值其堂姊出阁,余又随母往。
芸与余同齿而长余十月,自幼姊弟相呼,故仍呼之曰淑姊。
时但见满室鲜衣,芸独通体素淡,仅新其鞋而已。
见其绣制精巧,询为己作,始知其慧心不仅在笔墨也。
其形削肩长项,瘦不露骨,眉弯目秀,顾盼神飞,唯两齿微露;似非佳相。
一种缠绵之态,令人之意也消。
索观诗稿,有仅一联,或三四句,多未成篇者,询其故,笑曰:“无师之作,愿得知己堪师者敲成之耳。
”余戏题其签曰“锦囊佳句”。
不知夭寿之机此已伏矣。
是夜送亲城外,返已漏三下,腹饥索饵,婢妪以枣脯进,余嫌其甜。
芸暗牵余袖,随至其室,见藏有暖粥并小菜焉,余欣然举箸。
忽闻芸堂兄玉衡呼曰:“淑妹速来!”芸急闭门曰:“已疲乏,将卧矣。
”玉衡挤身而入,见余将吃粥,乃笑睨芸曰:“顷我索粥,汝曰‘尽矣’,乃藏此专待汝婿耶?”芸大窘避去,上下哗笑之。
余亦负气,挈老仆先归。
自吃粥被嘲,再往,芸即避匿,余知其恐贻人笑也。
至乾隆庚子正月二十二日花烛之夕,见瘦怯身材依然如昔,头巾既揭,相视嫣然。
合卺后,并肩夜膳,余暗于案下握其腕,暖尖滑腻,胸中不觉抨抨作跳。
让之食,适逢斋期,已数年矣。
暗计吃斋之初,正余出痘之期,因笑调曰:“今我光鲜无恙,姊可从此开戒否?”芸笑之以目,点之以首。
廿四日为余姊于归,廿三国忌不能作乐,故廿二之夜即为余婉款嫁。
芸出堂陷宴,余在洞房与伴娘对酌,拇战辄北,大醉而卧,醒则芸正晓妆未竟也。
是日亲朋络绎,上灯后始作乐。
廿四子正,余作新舅送嫁,丑末归来,业已灯残人静,悄然入室,伴妪盹于床下,芸卸妆尚未卧,高烧银烛,低垂粉颈,不知观何书而出神若此,因抚其肩曰:“姊连日辛苦,何犹孜孜不倦耶?”芸忙回首起立曰:“顷正欲卧,开橱得此书,不觉阅之忘倦。
《西厢》之名闻之熟矣,今始得见,莫不傀才子之名,但未免形容尖薄耳。
”余笑曰:“唯其才子,笔墨
大凡治事,必需通观全局,不可执一而论。
昔人有专浚吴淞而舍刘河、白茅者,亦有专治刘河而舍吴淞、白茅者,是未察三吴水势也。
呜呼!汝生于浙,而葬于斯,离吾乡七百里矣;当时虽觭梦幻想,宁知此为归骨所耶?
汝以一念之贞,遇人仳离,致孤危托落,虽命之所存,天实为之;然而累汝至此者,未尝非予之过也。
予幼从先生授经,汝差肩而坐,爱听古人节义事;一旦长成,遽躬蹈之。
呜呼!使汝不识《诗》、《书》,或未必艰贞若是。
予捉蟋蟀,汝奋臂出其间;岁寒虫僵,同临其穴。
今予殓汝葬汝,而当日之情形,憬然赴目。
予九岁,憩书斋,汝梳双髻,披单缣来,温《缁衣》一章;适先生奓户入,闻两童子音琅琅然,不觉莞尔,连呼「则则」,此七月望日事也。
汝在九原,当分明记之。
予弱冠粤行,汝掎裳悲恸。
逾三年,予披宫锦还家,汝从东厢扶案出,一家瞠视而笑,不记语从何起,大概说长安登科、函使报信迟早云尔。
凡此琐琐,虽为陈迹,然我一日未死,则一日不能忘。
旧事填膺,思之凄梗,如影历历,逼取便逝。
悔当时不将嫛婗情状,罗缕记存;然而汝已不在人间,则虽年光倒流,儿时可再,而亦无与为证印者矣。
汝之义绝高氏而归也,堂上阿奶,仗汝扶持;家中文墨,䀢汝办治。
尝谓女流中最少明经义、谙雅故者。
汝嫂非不婉嫕,而于此微缺然。
故自汝归后,虽为汝悲,实为予喜。
予又长汝四岁,或人间长者先亡,可将身后托汝;而不谓汝之先予以去也。
前年予病,汝终宵刺探,减一分则喜,增一分则忧。
后虽小差,犹尚殗殜,无所娱遣;汝来床前,为说稗官野史可喜可愕之事,聊资一欢。
呜呼!今而后,吾将再病,教从何处呼汝耶?
汝之疾也,予信医言无害,远吊扬州;汝又虑戚吾心,阻人走报;及至绵惙已极,阿奶问:「望兄归否?」强应曰:「诺。」已予先一日梦汝来诀,心知不祥,飞舟渡江,果予以未时还家,而汝以辰时气绝;四支犹温,一目未瞑,盖犹忍死待予也。
呜呼痛哉!早知诀汝,则予岂肯远游?即游,亦尚有几许心中言要汝知闻、共汝筹画也。
而今已矣!除吾死外,当无见期。
吾又不知何日死,可以见汝;而死后之有知无知,与得见不得见,又卒难明也。
然则抱此无涯之憾,天乎人乎!而竟已乎!
汝之诗,吾已付梓;汝之女,吾已代嫁;汝之生平,吾已作传;惟汝之窀穸,尚未谋耳。
先茔在杭,江广河深,势难归葬,故请母命而宁汝于斯,便祭扫也。
其傍,葬汝女阿印;其下两冢:一为阿爷侍者朱氏,一为阿兄侍者陶氏。
羊山旷渺,南望原隰,西望栖霞,风雨晨昏,羁魂有伴,当不孤寂。
所怜者,吾自戊寅年读汝哭侄诗后,至今无男;两女牙牙,生汝死后,才周睟耳。
予虽亲在未敢言老,而齿危
道光癸卯闰秋,秋芙来归。
漏三下,臧获皆寝。
秋芙绾堕马髻,衣红绡之衣,灯花影中,欢笑弥畅,历言小年嬉戏之事。
渐及诗词,余苦水舌挢不能下,因忆昔年有传闻其《初冬诗》云「雪压层檐重,风欺半臂单」,余初疑为阿翘假托,至是始信。
于时桂帐虫飞,倦不成寐。
盆中素馨,香气滃然,流袭枕簟。
秋芙请联句,以观余才,余亦欲试秋芙之诗,遂欣然诺之。
余首赋云:「翠被鸳鸯夜,」秋芙续云:「红云织蟔楼。
花迎纱幔月,」余次续云:「入觉枕函秋。」犹欲再续,而檐月暧斜,邻钟徐动,户外小鬟已啁啁来促晓妆矣。
余乃阁笔而起。
数曰不入巢园,阴廊之间,渐有苔色,因感赋二绝云:「一觉红蕤梦,朝记记不真。
昨宵风露重,忆否忍寒人?」「镜槛无人拂,房栊久不开。
欲言相忆处,户下有青苔。」时秋芙归宁三十五曰矣。
群季青绫,兴应不浅,亦忆夜深有人,尚徘徊风露下否?
秋芙之琴,半出余授。
入秋以来,因病废辍。
既起,指法渐疏,强为理习,乃与弹于夕阳红半楼上。
调弦既久,高不成音,再调则当五徽而绝。
秋芙索上新弦,忽烟雾迷空,窗纸欲黑。
下楼视之,知雏鬟不戒,火延幔帷。
童仆扑之始灭。
乃知猝断之弦,其谶不远,况五,火数也,应徽而绝,琴其语我乎?
秋芙以金盆捣戎葵叶汁,杂于云母之粉,用纸拖染,其色蔚绿,虽澄心之制,无以过之。
曾为余录《西湖百咏》,惜为郭季虎携去。
季虎为余题《秋林著书图》云:「诗成不用苔笺写,笑索兰闺手细钞」,即指此也。
秋芙曏不工书,自游魏滋伯,吴黟山两丈之门,始学为晋唐格。
惜病后目力较差,不能常事笔墨。
然间作数字,犹是秀媚可人。
夏夜苦热,秋芙约游理安。
甫出门,雷声殷殷,狂飙疾作。
仆夫请回车,余以游兴方炽,强趣之行。
永及南屏,而黑云四垂,山川瞑合。
俄见白光如练,出独秀峰顶,经天丈馀,雨下如注,乃止大松树下。
雨霁更行,觉竹风骚骚,万翠浓滴,两山如残妆美人,蹙黛垂眉,秀色可餐。
余与秋芙且观且行,不知衣袂之既湿也。
时月查开士主讲理安寺席,留饭伊蒲,并以所绘白莲画帧见贻。
秋芙题诗其上,有「空到色香何有相,若离文字岂能禅」之句。
茶话既洽,复由杨梅坞至石屋洞,洞中乱石排拱,几察俨然。
秋芙安琴磐磴,鼓《平沙落雁》之操,归云滃然,涧水互答,此时相对,几忘我两人犹生尘世间也。
俄而残暑渐收,暝烟四起,回车里许,已月上苏堤杨柳梢矣。
是日,屋漏床前,窗户皆湿,童仆以重门锁扃,未获入视。
俟归,已蝶帐蚊橱,半为泽国,呼小婢以筠笼熨之,五鼓始睡。
江宁之龙蟠,苏州之邓尉,杭州之西溪,皆产梅。
或曰: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梅以疏为美,密则无态。
固也。
此文人画士,心知其意,未可明诏大号,以绳天下之梅也;又不可以使天下之民,斫直,删密,锄正,以夭梅、病梅为业以求钱也。
梅之欹、之疏、之曲,又非蠢蠢求钱之民,能以其智力为也。
有以文人画士孤癖之隐,明告鬻梅者,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以求重价;而江、浙之梅皆病。
文人画士之祸之烈至此哉!
予购三百盆,皆病者,无完者,既泣之三日,乃誓疗之、纵之、顺之,毁其盆,悉埋于地,解其棕缚;以五年为期,必复之全之。
予本非文人画士,甘受诟厉,辟病梅之馆以贮之。
呜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以广贮江宁、杭州、苏州之病梅,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
人生坎坷何为乎来哉?往往皆自作孽耳,余则非也,多情重诺,爽直不羁,转因之为累。
况吾父稼夫公慷慨豪侠,急人之难、成人之事、嫁人之女、抚人之儿,指不胜屈,挥金如土,多为他人。
余夫妇居家,偶有需用,不免典质。
始则移东补西,继则左支右决绌。
谚云:“处家人情,非钱不行。
”先起小人之议,渐招同室之讥。
“女子无才便是德”,真千古至言也!余虽居长而行三,故上下呼芸为“三娘”。
后忽呼为“三太太”,始而戏呼,继成习惯,甚至尊卑长幼,皆以“三太太”呼之,此家庭之变机欤?
乾隆乙巳,随侍吾父于海宁官舍。
芸于吾家书中附寄小函,吾父曰:“媳妇既能笔墨,汝母家信付彼司之。
”后家庭偶有闲言,吾母疑其述事不当,仍不令代笔。
吾父见信非芸手笔,询余曰:“汝妇病耶?”余即作札问之,亦不答。
久之,吾父怒曰:“想汝妇不屑代笔耳!”迨余归,探知委曲,欲为婉剖,芸急止之曰:“宁受责于翁,勿失欢于姑也。
”竟不自白。
庚成之春,予又随侍吾父于邗江幕中,有同事俞孚亭者挈眷居焉。
吾父谓孚亭曰:“一生辛苦,常在客中,欲觅一起居服役之人而不可得。
儿辈果能仰体亲意,当于家乡觅一人来,庶语音相合。
”罕亭转述于余,密札致芸,倩媒物色,得姚氏女.芸以成否未定,未即禀知吾母。
其来也,托言邻女为嬉游者,及吾父命余接取至署,芸又听旁人意见,托言吾父素所合意者。
吾母见之曰:“此邻女之嬉游者也,何娶之乎?”芸遂并失爱于姑矣。
壬子容,余馆真州。
吾父病于邗江,余往省,亦病焉。
余弟启堂时亦随待。
芸来书曰:“启堂弟曾向邻妇借贷,倩芸作保,现追索甚急。
”余询启堂,启堂转以嫂氏为多事,余遂批纸尾曰:“父子皆病,无钱可偿,俟启弟归时,自行打算可也。
”未几病皆愈,余仍往真州。
芸覆书来,吾父拆视之,中述启弟邻项事,且云:“令堂以老人之病留由姚姬而起,翁病稍痊,宜密瞩姚托言思家,妾当令其家父母到扬接取。
实彼此卸责之计也。
”吾父见书怒甚,询启堂以邻项事,答言不知,遂札饬余曰:“汝妇背夫借债,谗谤小叔,且称姑曰令堂,翁曰老人,悖谬之甚!我已专人持札回苏斥逐,汝若稍有人心,亦当知过!”余接此札,如闻青天霹雳,即肃书认罪,觅骑遄归,恐芸之短见也。
到家述其本末,而家人乃持逐书至,历斥多过,言甚决绝。
芸泣曰:“妾固不合妄言,但阿翁当恕妇女无知耳。
”越数日,吾父又有手谕至,曰:“我不为已甚,汝携妇别居,勿使我见,免我生气足矣。
”乃寄芸于外家,而芸以母亡弟出,不愿往依族
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
见藐小微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
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空,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
昂首观之,项为之强。
又留蚊于素帐中,徐喷以烟,使其冲烟飞鸣,作青云白鹤观,果如鹤唳云端,为之怡然称快。
又常于土墙凹凸处、花台小草丛杂处,蹲其身,使与台齐。
定神细视,以丛草为林,以虫蚁为兽,以土砾凸者为丘,凹者为壑,神游其中,怡然自得。
一日,见二虫斗草间,观之,兴正浓,忽有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盖一癞虾蟆也。
舌一吐而二虫尽为所吞。
余年幼,方出神,不觉呀然惊恐,神定,捉虾蟆,鞭数十,驱之别院。
年长思之,二虫之斗,盖图奸不从也,古语云「奸近杀」,虫亦然耶?贪此生涯,卵为蚯蚓所哈(吴俗称阳曰卵),肿不能便,捉鸭开口哈之,婢妪偶释手,鸭颠其颈作吞噬状,惊而大哭,传为语柄。
此皆幼时闲情也。
及长,爱花成癖,喜剪盆树。
识张兰坡,始精剪枝养节之法,继悟接花叠石之法。
花以兰为最,取其幽香韵致也,而瓣品之稍堪入谱者不可多得。
兰坡临终时,赠余荷瓣素心春兰一盆,皆肩平心阔,茎细瓣净,可以入谱者,余珍如拱璧,值余幕游于外,芸能亲为灌溉,花叶颇茂,不二年,一旦忽萎死,起根视之,皆白如玉,且兰芽勃然,初不可解,以为无福消受,浩叹而已,事后始悉有人欲分不允,故用滚汤灌杀也。
从此誓不植兰。
次扰鹃,虽无香而色可久玩,且易剪裁。
以芸惜枝怜叶,不忍畅剪,故难成树。
其他盆玩皆然。
惟每年篱东菊绽,积兴成癖。
喜摘插瓶,不爱盆玩。
非盆玩不足观,以家无园圃,不能自植,货于市者,俱丛杂无致,故不鳃。
其插花朵,数宜单,不宜双,每瓶取一种不参色,瓶口取阔大不取窄小,阔大者舒展不拘。
自五、七花至三、四十花,必于瓶口中一丛怒起,以不散漫、不挤轧、不靠瓶口为妙,所谓「起把宜紧」也。
或亭亭玉立,或飞舞横斜。
花取参差,间以花蕊,以免飞钹耍盘之病;况取不乱;梗取不强;用针宜藏,针长宁断之,毋令针针露粳,所谓「瓶口宜清」也。
视桌之大小,一桌三瓶至七瓶而止,多则眉目不分,即同市井之菊屏矣。
几之高低,自三四寸至二尺五六寸而止,必须参差高下互相照应,以气势联络为上,若中高两低,后高前低,成排对列,又犯俗所谓「锦灰堆」矣。
或密或疏,或进或出,全在会心者得画意乃可。
若盆碗盘洗,用漂青松香榆皮面和油,先熬以稻灰,收成胶,以铜片按钉向上,将膏火化,粘铜片于盘碗盆洗中。
俟冷,将花用铁丝扎把,插于钉上,宜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要内外整洁,
既昏便息,关锁门户,必亲自检点。
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
自奉必须俭约,宴客切勿流连。
器具质而洁,瓦缶胜金玉;饮食约而精,园蔬愈珍馐。
勿营华屋,勿谋良田。
三姑六婆,实淫盗之媒;婢美妾娇,非闺房之福。
奴仆勿用俊美,妻妾切忌艳妆。
宗祖虽远,祭祀不可不诚;子孙虽愚,经书不可不读。
居身务期质朴,教子要有义方。
勿贪意外之财,勿饮过量之酒。
与肩挑贸易,毋占便宜;见贫苦亲邻,须加温恤。
刻薄成家,理无久享;伦常乖舛,立见消亡。
兄弟叔侄,须分多润寡;长幼内外,宜法肃辞严。
听妇言,乖骨肉,岂是丈夫;重资财,薄父母,不成人子。
嫁女择佳婿,毋索重聘;娶媳求淑女,勿计厚奁。
见富贵而生谄容者,最可耻;遇贫穷而作骄态者,贱莫甚。
居家诫争讼,讼则终凶;处世诫多言,言多必失。
勿恃势力而凌逼孤寡;毋贪口腹而恣杀牲禽。
乖僻自是,悔误必多;颓惰自甘,家道难成。
狎昵恶少,久必受其累;屈志老成,急则可相依。
轻听发言,安知非人之谮诉,当忍耐三思;
因事相争,焉知非我之不是,须平心再想。
施惠勿念,受恩莫忘。
凡事当留余地,得意不宜再往。
人有喜庆,不可生妒忌心;人有祸患,不可生喜幸心。
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
见色而起淫心,报在妻女;匿怨而用暗箭,祸延子孙。
家门和顺,虽饔飧不济,亦有余欢;
国课早完,即囊橐无余,自得至乐。
读书志在圣贤,非徒科第;为官心存君国,岂计身家。
守分安命,顺时听天。
为人若此,庶乎近焉。

首页 - 个人中心
Process Time: 0.51s
Copyright ©2025 中华诗词网 ZHSC.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