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櫆
〔清〕 1698 - 1779 年
清安徽桐城人,字才甫,一字耕南,号海峰。
雍正七年副贡生。
乾隆年间先后被荐应举博学鸿词科,报罢。
晚官黟县教谕。
工文章。
方苞誉为“今之韩、欧”。
友人姚范之侄姚鼐亦推重其文。
世遂以方、刘、姚为桐城派之代表。
论文强调“义理、书卷、经济”,要求作品阐发程朱理学,又主张在艺术形式上模仿古人的“神气”、“音节”、“字句”,进一步发展了崇古、拟古的理论。
有《海峰文集》、《海峰诗集》。
古之贤人,其所以得之于天者独全,故生而向学。
不待壮而其道已成。
既老而后从事,则虽其极日夜之勤劬,亦将徒劳而鲜获。
姚君姬传,甫弱冠而堂已无所不窥,余甚畏之。
姬传,余友季和之子,其世父则南青也。
忆少时与南青游,南青年才二十,姬传之尊府方垂髫未娶太夫人仁恭有礼余至其家则太夫人必命酒饮至夜分乃罢。
其后余漂流在外,倏忽三十年,归与姬传相见,则姬传之齿,已过其尊府与余游之岁矣。
明年,余以经学应举,复至京师。
无何,则闻姬传已举于乡而来,犹未娶也。
读其所为诗赋古文,殆欲压余辈而上之,姬传之显名当世,固可前知。
独余之穷如曩时,而学殖将落,对姬传不能不慨然而叹也。
昔王丈成公童子时,其父携至京师,诸贵人见之,谓宜以第一流自待。
文成问何为第一流,诸贵人皆曰:“射策甲科,为显官。
”文成莞尔而笑,“恐第一流当为圣贤。
”诸贵人乃皆大惭。
今天既赋姬传以不世之才,而姬传又深有志于古人之不朽,其射策甲科为显官,不足为姬传道;即其区区以文章名于后世,亦非余之所望于姬传。
孟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以尧舜为不足为,谓之悖天,有能为尧舜之资而自谓不能,谓之漫天。
若夫拥旄仗钺,立功青海万里之外,此英雄豪杰之所为,而余以为抑其次也。
姬传试于礼部,不售而归,遂书之以为姬传赠。
昔者孔子之弟子,有德行,有政事,有言语、文学。
其鄙有樊迟,其狂有曾点。
孔子之师,有老聃,有郯子,有苌弘、师襄。
其故人有原壤,而相知有子桑伯子。
仲弓问子桑伯子,而孔子许其为简。
及仲弓疑其太简,然后以雍言为然。
是故南郭惠子问子贡曰:「夫子之门,何其杂也?」呜呼,此其所以为孔子欤?
至于孟子,乃为之言曰:「今天下不之杨则之墨。」「杨、墨之言不息,孔子之道不著。」「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当时因以孟子为好辩,虽非其实,而好辩之端,由是启矣。
唐之韩愈,攘斥佛、老,学者称之。
下逮有宋,有洛、蜀之党,有朱、陆之同异。
为洛之徒者,以排击苏氏为事;为朱之学者,以诋淇陆子为能。
吾以为天地之气化,万变不穷,则天下之理,亦不可以一端尽。
昔者曾子之「一以贯之」,自力行而入;子贡之「一以贯之」,自多学而得。
以后世观之,子贡是则曾子非矣。
然而孔子未尝区别于其间,其道固有以包容之也。
夫所恶于杨、墨者,为其无父无君也;斥老、佛者,亦曰弃君臣,绝父子,不为昆弟、夫妇,以求其清净寂灭。
如其不至于是,而吾独何为訾警之?
大盗至,肤箧探囊,则荷戈戟以随之;服吾之服,而诵吾之言,吾将畏敬亲爱之不暇。
今也操室中之戈,而为门内之斗,是亦不可以已乎!
夫未尝深究其言之是非,见有稍异于己者,则众起而排之,此十足以论人也。
人貌之不齐,稍有巨细长短之异,遂斥之以为非人,岂不过哉!北宫黝、孟施舍,其去圣人之勇盖远甚,而孟子以为似曾子、似子夏。
然则诸子之迹虽不同,以为似子夏、似曾子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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