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旃蒙作噩,盡重光單閼,凡七年。
肅宗孝章皇帝下元和二年(乙酉,公元八五年)
春,正月,乙酉,詔曰:“令雲:‘民有產子者,復勿算三歲。
’今諸懷妊者,賜胎養穀人三斛,復其夫勿算一歲。
著以爲令!”又詔三公曰:“夫欲吏矯飾外貌,似是而非,朕甚饜之,甚苦之!安靜之吏,悃愊無華,日計不足,月計有餘。
如襄城令劉方,吏民同聲謂之不煩,雖未有它異,斯亦殆近之矣!夫以苛爲察,以刻爲明,以輕爲德,以重爲威,四者或興,則下有怨心。
吾詔書數下,冠蓋接道,而吏不加治,民或失職,其咎安在?勉思舊令,稱朕意焉!”
北匈奴大人車利涿兵等亡來入塞,凡七十三輩。
時北虜衰耗,黨衆離畔,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後,鮮卑擊其左,西域侵其右,不復自立,乃遠引而去。
南單于長死,單于汗之子宣立,爲伊屠於閭鞮單于。
《太初曆》施行百餘年,歷稍後天。
上命治歷編、本梵等綜校其狀,作《四分曆》;二月,甲寅,始施行之。
帝之爲太子也,受《尚書》於東郡太守汝南張酺。
丙辰,帝東巡,幸東郡,引酺及門生並郡縣掾史並會庭中。
帝先備弟子之儀,使酺講《尚書》一篇,然後修君臣之禮;賞賜殊特,莫不沾洽。
行過任城,幸鄭均舍,賜尚書祿以終其身,時人號爲“白衣尚書”。
乙丑,帝耕於定陶。
辛未,幸泰山,柴告岱宗;進幸奉高。
壬申,宗祀五帝於汶上明堂;丙子,赦天下。
戊寅,進幸濟南。
三月,己丑,幸魯,庚寅,祠孔子於闕里,及七十二弟子,作六代之樂,大會孔氏男子二十以上者六十二人。
帝謂孔僖曰:“今日之會,寧於卿宗有光榮乎?”對曰:“臣聞明王聖主,莫不尊師貴道。
今陛下親屈萬乘,辱臨敝裏,此乃崇禮先師,增輝聖德;至於光榮,非所敢承。
”帝大笑曰:“非聖者子孫焉有斯言乎!”拜僖郎中。
壬辰,帝幸東平,追念獻王,謂其諸子曰:“思其人,至其鄉;其處在,其人亡。
”因泣下沾襟。
遂幸獻王陵,祠以太牢,親拜祠坐,哭泣盡哀。
獻王之歸國也,驃騎府吏丁牧、周栩以王愛賢下士,不忍去之,遂爲王家大夫數十年,事祖及孫。
帝聞之,皆引見,既愍其淹滯,且欲揚獻王德美,即皆擢爲議郎。
乙未,幸東阿,北登太行山,至天井關。
夏,四月,乙卯,還宮。
庚申,假於祖禰。
五月,徙江陵王恭爲六安王。
秋,七月,庚子,詔曰:“《春秋》重三正,慎三微。
其定律無以十一月、十二月報囚,止用冬初十月而已。

冬,南單于遣兵與北虜溫禺犢王戰於涿邪山,斬獲而還。
武威太守孟雲上言:“北虜以前既和親,而南部復往抄
起柔兆涒灘,盡柔兆敦牂,凡十一年。
建武十二丙申,公元三六年
春,正月,吳漢破公孫述將魏堂、公孫永於魚涪津,遂圍武陽。
述遣子婿史興救之,漢迎擊,破之,因入犍爲界;諸縣皆城守。
詔漢直取廣都,據其心腹。
漢乃進軍攻廣都,拔之,遣輕騎燒成都市橋。
公孫述將帥恐懼,日夜離叛,述雖誅滅其家,猶不能禁。
帝必欲降之,又下詔喻述曰:“勿以來歙、岑彭受害自疑,今以時自詣,則宗族完全。
詔書手記,不可數得。
”述終無降意。
秋,七月,馮駿拔江州,獲田戎。
帝戒吳漢曰:“成都十餘萬衆,不可輕也。
但堅據廣都,待其來攻,忽與爭鋒。
若不敢來,公轉營迫之,須其力疲,乃可擊也。
”漢乘利,遂自將步騎二萬進逼成都;去城十餘裏,阻江北營,作浮橋,使副將武威將軍劉尚將萬餘人屯於江南,爲營相去二十餘裏。
帝聞之大驚,讓漢曰:“比敕公千條萬端,何意臨事勃亂!既輕敵深入,又與尚別營,事有緩急,不復相及。
賊若出兵綴公,以大衆攻尚,尚破,公即敗矣。
幸無它者,急引兵還廣都。
”詔書未到,九月,述果使其大司徒謝豐、執金吾袁吉將衆十許萬,分爲二十餘營,出攻漢,使別將將萬餘人劫劉尚,令不得相救。
漢與大戰一日,兵敗,走入壁,豐因圍之。
漢乃召諸將厲之曰:“吾與諸君逾越險阻,轉戰千里,遂深入敵地,至其城下,而今與劉尚二處受圍,勢既不接,其禍難量;欲潛師就尚於江南,並兵御之。
若能同心一力,人自爲戰,大功可立;如其不然,敗必無餘。
成敗之機,在此一舉。
”諸將皆曰:“諾。
”於是饗士秣馬,閉營三日不出,乃多樹幡旗,使煙火不絕,夜,銜枚引兵與劉尚合軍。
豐等不覺,明日,乃分兵拒水北,自將攻江南。
漢悉兵迎戰,自旦至晡,遂大破之,斬豐、吉。
於是引還廣都,留劉尚拒述,具以狀上,而深自譴責。
帝報曰:“公還廣都,甚得其宜,述必不敢略尚而擊公也。
若先攻尚,公從廣都五十里悉步騎赴之,適當值其危困,破之必矣!”正是漢與述戰於廣都、成都之間,八戰八克,遂軍於其郭中。
臧宮拔綿竹,破涪城,斬公孫恢;復攻撥繁、郫,與呈漢會於成都。
李通欲避權勢,乞骸骨;積二歲,帝乃聽上大司空印綬,以特進奉朝請。
後有司奏封皇子,帝感通首創大謀,即日,封通少子雄爲召陵侯。
公孫述困急,謂延岑曰:“事當奈何!”岑曰:“男兒當死中求生,可坐窮乎!財物易聚耳,不宜有愛。
”述乃悉散金帛,募敢死士五千餘人以配岑。
岑於市橋僞建旗幟,鳴鼓挑戰,而潛遣奇兵出吳漢軍後襲擊破漢,漢墮水,緣馬尾得出。
漢軍餘七日糧,陰具
起旃蒙大淵獻,盡玄黓敦牂,凡八年。
王莽下天鳳二年(乙亥,公元一五年)
春,二月,大赦天下。
民訛言黃龍墮死黃山宮中,百姓奔走往觀者有萬數。
莽惡之,捕系,問語所從起,不能得。
單于鹹既和親,求其子登屍。
莽欲遣使送致,恐鹹怨恨,害使者,乃收前言當誅侍子者故將軍陳欽,以他罪殺之。
莽選辯士濟南王鹹爲大使。
夏,五月,莽復遣和親侯歙與鹹等送右廚唯姑夕王,因奉歸前所斬侍子登及諸貴人從者喪。
單于遣雲、當子男大且渠奢等至塞迎之。
鹹到單于庭,陳莽威德,莽亦多遺單于金珍,因諭說改其號,號匈奴曰“恭奴”,單于曰“善於”,賜印綬,封骨都侯當爲後安公,當子男奢爲後安侯。
單于貪莽金幣,故曲聽之,然寇盜如故。
莽意以爲制定則天下自平,故銳思於地理,制禮,作樂,講合《六經》之說。
公卿旦入暮出,論議連年不決,不暇省獄訟冤結,民之急務。
縣宰缺者數年守兼,一切貪殘日甚。
中郎將、繡衣執法在郡國者,並乘權勢,傳相舉奏。
又十一公士分佈勸農桑,班時令,按諸章,冠蓋相望,交錯道路,召會吏民,逮捕證左,郡縣賦斂,遞相賕賂,白黑紛然,守闕告訴者多。
莽自見前顓權以得漢政,故務自攬衆事,有司受成苟免。
諸寶物名、帑藏、錢穀官皆宦者領之;吏民上封事,宦官、左右開發,尚書不得知。
其畏備臣下如此。
又好變改制度,政令煩多,當奉行者,輒質問乃以從事,前後相乘,憒眊不渫。
莽常御燈火至明,猶不能勝。
尚書因是爲奸,寢事,上書待報者連年不得去,拘繫郡縣者逢赦而後出,衛卒不交代者至三歲。
谷糴常貴,邊兵二十餘萬人,仰衣食縣官。
五原、代郡尤被其毒,起爲盜賊,數千人爲輩,轉入旁郡。
莽遣捕盜將軍孔仁將兵與郡縣合擊,歲餘乃定。
邯鄲以北大雨,水出,深者數丈,流殺數千人。
王莽下天鳳三年(丙子,公元一六年)
春,二月,乙酉,地震,大雨雪;關東尤甚,深者一丈,竹柏或枯。
大司空王邑上書,以地震乞骸骨。
莽不許,曰:“夫地有動有震,震者有害,動者不害。
《春秋》記地震,《易·系》坤動。
動靜闢翕,萬物生焉。
”其好自誣飾,皆此類也。
先是,莽以製作未定,上自公侯,下至小吏,皆不得俸祿。
夏,五月,莽下書曰:“予遭陽九之厄,百六之會,國用不足,民人騷動,自公卿以下,一月之祿十緵布二匹,或帛一匹。
予每念之,未嘗不戚焉。
今厄會已度,府帑雖未能充,略頗稍給。
其以六月朔庚寅始,賦吏祿皆如制度。
”四輔、公卿、大夫、士下至輿、僚,凡十五等。
僚祿一歲六十六斛,稍以差增。
上至四輔而爲萬斛
起強圉大淵獻,盡屠維赤奮若,凡三年。
世祖光武皇帝上之下建武三年(丁亥,公元二七年)
春,正月,甲子,馮異爲徵西大將軍。
鄧禹慚於受任無功,數以飢卒徼赤眉戰,輒不利;乃率車騎將軍鄧弘等自河北度至湖,要馮異共攻赤眉。
異曰:“異與賊相拒數十日,雖虜獲雄將,餘衆尚多,可稍以恩信傾誘,難卒用兵破也。
上今使諸將屯澠池,要其東,而異擊其西,一舉取之,此萬成計也!”禹、弘不從,弘遂大戰移日。
赤眉陽敗,棄輜重走;車皆載土,以豆覆其上,兵士飢,爭取之。
赤眉引還,擊弘,弘軍潰亂;異與禹合兵救之,赤眉小卻。
異以士卒飢倦,可且休。
禹不聽,復戰,大爲所敗,死傷者三千餘人,禹以二十四騎脫歸宜陽。
異棄馬步走,上回溪孤,與麾下數人歸營,收其散卒,復堅壁自守。
辛巳,立四親廟於雒陽,祀父南頓君以上至春陵節候。
壬午,大赦。
閏月,乙巳,鄧禹上大司徒、樑侯印綬;詔還樑侯印綬,以爲右將軍。
馮異與赤眉約期會戰,使壯士變服與赤眉同,伏於道側。
旦日,赤眉使萬人攻異前部,異少出兵以救之;賊見勢弱,遂悉衆攻異,異乃縱兵大戰。
日昃,賊氣衰,伏兵卒起,衣服相亂,赤眉不復識別,衆遂驚潰;追擊,大破之於崤底,降男女八萬人。
帝降璽書勞異曰:“始雖垂翅回溪,終能奮翼澠池,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方論功賞,以答大勳。

赤眉餘衆東向宜陽。
甲辰,帝親勒六軍,嚴陣以待之。
赤眉忽遇大軍,驚震不知所謂,乃遣劉恭乞降曰:“盆子將百萬衆降陛下,何以待之?”帝曰:“待汝以不死耳!”丙午,盆子及丞相徐宣以下三十餘人肉袒降,上所得傳國璽綬。
積兵甲宜陽城西,與熊耳山齊。
赤眉衆尚十餘萬人,帝令縣廚皆賜食。
明旦,大陳兵馬臨雒水,令盆子君臣列而觀之。
帝謂樊崇等曰:“得無悔降乎?朕今遣卿歸營,勒兵鳴鼓相攻,決其勝負,不俗強相服也。
”徐宣等叩頭曰:“臣等出長安東都門,君臣計議,歸命聖德。
百姓可與樂成,難與圖始,故不告衆耳。
今日得降,猶去虎口歸慈母,誠歡誠喜,無所恨也!”帝曰:“卿所謂鐵中錚錚,亻庸中佼佼者也。
”戊申,還自宜陽。
帝令樊崇等各與妻子居雒陽,賜之田宅。
其後樊崇、逢安反,誅;楊音、徐宣卒於鄉里。
帝憐盆子,以爲趙王郎中;後病失明,賜滎陽均輸官地,使食其稅終身。
劉恭爲更始報仇,殺謝祿,自繫獄;帝赦不誅。
二月,劉永立董憲爲海西王。
永聞伏隆至劇,亦遣使立張步爲齊王。
步貪王爵,猶豫未決。
隆曉譬曰:“高祖與天下約,非劉氏不王;今可得爲十萬戶侯耳!”步欲留隆,與
起上章攝提格,盡旃蒙協洽,凡六年。
世祖光武皇帝中之上建武六年(庚寅,公元三零年)
春,正月,丙辰,以舂陵鄉爲章陵縣,世世復徭役,比豐、沛。
吳漢等拔朐,斬董憲、龐萌,江、淮、山東悉平。
諸將還京師,置酒賞賜。
帝積苦兵,間以隗囂遣子內侍,公孫述遠據邊垂,乃謂諸將曰:“且當置此兩子於度外耳。
”因休諸將於雒陽,分軍士於河內,數騰書隴、蜀,告示禍福。
公孫述屢移書中國,自陳符命,冀以惑衆。
帝與述書曰:“圖讖言公孫,即宣帝也。
代漢者姓當塗,其名高;君豈高之身邪!乃復以掌文爲瑞,王莽何足效乎!君非吾賊臣亂子,倉卒時人皆欲爲君事耳。
君日月已逝,妻子弱小,當早爲定計。
天下神器,不可力爭,宜留三思!”署曰:“公孫皇帝。
”述不答。
其騎都尉平陵荊邯說述曰:“漢高祖起於行陳之中,兵破身困者數矣;然軍敗複合,瘡愈復戰。
何則?前死而成功,愈於卻就於滅亡也!隗囂遭遇運會,割有雍州,兵強士附,威加山東;遇更始政亂,復失天下,衆庶引領,四方瓦解,囂不及此時推危乘勝以爭天命,而退欲爲西伯之事,尊師章句,賓友處士,偃武息戈,卑辭事漢,喟然自以文王復出也!令漢帝釋關、隴之憂,專精東伐,四分天下而有其三;發間使,召攜貳,使西州豪桀鹹居心於山東,則五分而有其四;若舉兵天水,必至沮潰,天水既定,則九分而有其八。
陛下以梁州之地,內奉萬乘,外給三軍,百姓愁困,不堪上命,將有王氏自潰之變矣!臣之愚計,以爲宜及天下之望未絕,豪桀尚可招誘,急以此時發國內精兵,令田戎據江陵,臨江南之會,倚巫山之固,築壘堅守,傳檄吳、楚,長沙以南必隨風而靡。
令延岑出漢中,定三輔,天水、隴西拱手自服。
如此,海內震搖,冀有大利。
”述以問羣臣,博士吳柱曰:“武王伐殷,八百諸侯不期同辭,然猶還師以待天命。
未聞無左右之助。
而欲出師千里之外者也。
”邯曰:“今東帝無尺十之柄,驅烏合之衆,跨馬陷敵,所向輒平,不亟乘時與之分功,而坐談武王之說,是復效隗囂欲爲西伯也。
”述然邯言,欲悉發北軍屯士及山東客兵,使延岑、田戎分出兩道,與漢中諸將合兵並勢。
蜀人及其弟光以爲不宜空國千里之外,決成敗於一舉,固爭之,述乃止。
延岑、田戎亦數請兵立功,述終疑不聽,唯公孫氏得任事。
述廢銅錢,置鐵錢,貨幣不行,百姓苦之。
爲政苛細,察於小事,如爲清水令時而已。
好改易郡縣官名。
少嘗爲郎,習漢家故事,出入法駕,鸞旗旄騎。
又立其兩子爲王,食犍爲、廣漢各數縣。
或諫曰:“成敗未可知,戎士暴露
起強圉協洽,盡上章涒灘,凡十四年。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二十三年(丁未,公元四七年)
春,正月,南郡蠻叛;遣武威將軍劉尚討破之。
夏,五月,丁卯,大司徒蔡茂薨。
秋,八月,丙戌,大司空杜林薨。
九月,辛未,以陳留太守王況爲大司徒。
冬,十月,丙申,以太僕張純爲大司空。
武陵蠻精夫相單程等反,遣劉尚發兵萬餘人溯沅水入武谿擊之。
尚輕敵深入,蠻乘險邀之,尚一軍悉沒。
初,匈奴單于輿弟右谷蠡王知牙師,以次當爲左賢王,左賢王次即當爲單于。
單于欲傳其子,遂殺知牙師。
烏珠留單于有子曰比,爲右薁鞬日逐王,領南邊八部。
比見知牙師死,出怨言曰:“以兄弟言之,右谷蠡王次當立;以子言之,我前單于長子,我當立。
”遂內懷猜懼,庭會稀闊。
單于疑之,乃遣兩骨都侯監領比所部兵。
及單于蒲奴立,比益恨望,密遣漢人郭衡奉匈奴地圖,詣西河太守求內附。
兩骨都侯頗覺其意,會五月龍祠,勸單于誅比。
比弟漸將王在單于帳下,聞之,馳以報比。
比遂聚八部兵四五萬人,待兩骨都侯還,欲殺之。
骨都侯且到,知其謀,亡去。
單于遣萬騎擊之,見比衆盛,不敢進而還。
是歲,鬲侯硃祜薨。
祜爲人質直,尚儒學;爲將多受降,以克定城邑爲本,不存首級之功。
又禁制士卒不得虜掠百姓。
軍人樂放縱,多以此怨之。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二十四年(戊申,公元四八年)
春,正月,乙亥,赦天下。
匈奴八部大人共議立日逐王比爲呼韓邪單于,款五原塞,願永爲籓蔽,扦御北虜。
事下公卿,議者皆以爲:“天下初定,中國空虛,夷狄情僞難知,不可許。
”五官中郎將耿國獨以爲:“宜如孝宣故事,受之。
令東扦鮮卑,北拒匈奴,率厲四夷,完復邊郡。
”帝從之。
秋,七月,武陵蠻寇臨沅。
遣謁者李嵩、中山太守馬成討之,不克。
馬援請行,帝愍其老,未許,援曰:“臣尚能被甲上馬。
”帝令試之。
援據鞍顧眄,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鑠哉是翁!”遂遣授率中郎將馬武、耿舒等將四萬餘人,徵五溪。
援謂友人杜愔曰:“吾受厚恩,年迫日索,常恐不得死國事。
今獲所願,甘心瞑目,但畏長者家兒或在左右,或與從事,殊難得調,介介獨惡是耳!”
冬,十月,匈奴日逐王比自立爲南單于,遣使詣闕奉籓稱臣。
上以問朗陵侯臧宮。
宮曰:“匈奴飢疫分爭,臣願得五千騎以立功。
”帝笑曰:“常勝之家,難與慮敵,吾方自思之。

世祖光武皇帝下建武二十五年(己酉,公元四九年)
春,正月,遼東徼外貊人寇邊,太守祭肜招降之。
肜又以財利撫納鮮卑大都護偏何,使招致異種,駱驛款塞
起昭陽協洽,盡閼逢涒灘,凡二年。
淮陽王更始元年(癸未,公元二三年)
春,正月,甲子朔,漢兵與下江兵共攻甄阜、樑丘賜,斬之,殺士卒二萬餘人。
王莽納言將軍嚴尤、秩宗將軍陳茂引兵欲據宛,劉縯與戰於淯陽下,大破之,遂圍宛。
先是,青、徐賊衆雖數十萬人,訖無文書、號令、旌旗、部曲。
及漢兵起,皆稱將軍,攻城略地,移書稱說。
莽聞之,始懼。
舂陵戴侯曾孫玄在平林兵中,號更始將軍。
時漢兵已十餘萬,諸將議以兵多而無所統一,欲立劉氏以從人望。
南陽豪桀及王常等皆欲立劉縯;而新市、平林將帥樂放縱,憚縯威明,貪玄懦弱,先共定策立之,然後召縯示其議。
縯曰:“諸將軍幸欲尊立宗室,甚厚,然今赤眉起青、徐,衆數十萬,聞南陽立宗室,恐赤眉復有所立,王莽未滅而宗室相攻,是疑天下而自損權,非所以破莽也。
舂陵去宛三百里耳,遽自尊立,爲天下準的,使後人得承吾敝,非計之善者也。
不如且稱王以號令,王勢亦足以斬諸將。
若赤眉所立者賢,相率而往從之,必不奪吾爵位。
若無所立,破莽,降赤眉,然後舉尊號,亦未晚也。
”諸將多曰:“善!”張卬拔劍擊地曰:“疑事無功,今日之議,不得有二!”衆皆從之。
二月,辛巳朔,設壇場於淯水上沙中,玄即皇帝位,南面立,朝羣臣;羞愧流汗,舉手不能言。
於是大赦,改元,以族父良爲國三老,王匡爲定國上公,王鳳爲成國上公,硃鮪爲大司馬,劉縯爲大司徒,陳牧爲大司空,餘皆九卿將軍。
由是豪桀失望,多不服。
王莽欲外示自安,乃染其鬚髮,立杜陵史諶女爲皇后;置後宮,位號視公、卿、大夫、元士者凡百二十人。
莽赦天下,詔:“王匡、哀章等討青、徐盜賊,嚴尤、陳茂等討前隊醜虜,明告以生活、丹青之信。
復迷惑不解散,將遣大司空、隆新公將百萬之師劋絕之矣。

三月,王鳳與太常偏將軍劉秀等徇昆陽、定陵、郾,皆下之。
王莽聞嚴尤、陳茂敗,乃遣司空王邑馳傳,與司徒王尋發兵平定山東。
徵諸明兵法六十三家以備軍吏,以長人巨母霸爲壘尉,又驅諸猛獸虎、豹、犀、象之屬以助威武。
邑至洛陽,州郡各選精兵,牧守自將,定會者四十二萬人,號百萬;餘在道者,旌旗、輜重,千里不絕。
夏,五月,尋、邑南出潁川,與嚴尤、陳茂合。
諸將見尋、邑兵盛,皆反走,入昆陽,惶怖,憂念妻孥,欲散歸諸城。
劉秀曰:“今兵谷既少而外寇強大,併力御之,功庶可立;如欲分散,勢無俱全。
且宛城未拔,不能相救;昆陽即拔,一日之間,諸部亦滅矣。
今不同心膽,共舉功名,反欲守妻子財物邪!
起屠維大荒落,盡閼逢閹茂,凡六年。
王莽中始建國元年(己巳,公元九年)
春,正月,朔,莽帥公侯卿士奉皇太后璽韍上太皇太后,順符命,去漢號焉。
初,莽娶故丞相王訢孫宜春侯鹹女爲妻,立以爲皇后;生四男,宇、獲前誅死,安頗荒忽,乃以臨爲皇太子,安爲新嘉闢。
封宇子六人皆爲公。
大赦天下。
莽乃策命孺子爲定安公,封以萬戶,地方百里;立漢祖宗之廟於其國,與周後並行其正朔、服色;以孝平皇后爲定安太后。
讀策畢,莽親執孺子手,流涕歔欷曰:“昔周公攝位,終得復子明辟;今予獨迫皇天威命,不得如意!”哀嘆良久。
中傅將孺子下殿,北面而稱臣。
百僚陪位,莫不感動。
又按金匱封拜輔臣:以太傅、左輔王舜爲太師,封安新公;大司徒平晏爲太傅,就新公;少阿、羲和劉秀爲國師,嘉新公;廣漢梓潼哀章爲國將,美新公;是爲四輔,位上公。
太保、後承甄邯爲大司馬,承新公;丕進侯王尋爲大司徒,章新公;步兵將軍王邑爲大司空,隆新公;是爲三公。
太阿、右拂、大司空甄豐爲更始將軍,廣新公;京兆王興爲衛將軍,奉新公;輕車將軍孫建爲立國將軍,成新公;京兆王盛爲前將軍,崇新公;是爲四將。
凡十一公。
王興者,故城門令史;王盛者,賣餅;莽按符命求得此姓名十餘人,兩人容貌應卜相,徑從布衣登用,以示神焉。
是日,封拜卿大夫、侍中、尚書官凡數百人,諸劉爲郡守者皆徙爲諫大夫。
改明光宮爲定安館,定安太后居之;以大鴻臚府爲定安公第;皆置門衛使者監領。
敕阿乳母不得與嬰語,常在四壁中,至於長大,不能名六畜;後莽以女孫宇子妻之。
莽策命羣司各以其職,如典誥之文。
置大司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位皆孤卿。
更名大司農曰羲和,後更爲納言,大理曰作士,太常曰秩宗,大鴻臚曰典樂,少府曰共工,水衡都尉曰予虞,與三公司卿分屬三公。
置二十七大夫,八十一元士,分主中都官諸職。
又更光祿勳等名爲六監,皆上卿。
改郡太守曰大尹,都尉曰大尉,縣令、長曰宰。
長樂宮曰常樂室,長安曰常安。
其餘百官、宮室、郡縣盡易其名,不可勝紀。
封王氏齊縗之屬爲侯,大功爲伯,小功爲子,緦麻爲男;其女皆爲任。
男以“睦”,女以“隆”爲號焉。
又曰:“漢氏諸侯或稱王,至於四夷亦如之,違於古典,繆於一統。
其定諸侯王之號皆稱公,及四夷僭號稱王者皆更爲侯。
”於是漢諸侯王二十二人皆降爲公,王子侯者百八十一人皆降爲子,其後皆奪爵焉。
莽又封黃帝、少昊、顓頊、帝嚳、堯、舜、夏、商、周及皋陶、伊尹之後皆爲公、侯,使各奉其祭祀。
起強圉作噩,盡昭陽單閼,凡七年。
孝桓皇帝上之下永壽三年(丁酉,公元一五七年)
春,正月,己未,赦天下。
居風令貪暴無度,縣人硃達等與蠻夷同反,攻殺令,聚衆至四五千人。
夏,四月,進攻九真,九真太守兒式戰死。
詔九真都尉魏朗討破之。
閏月,庚辰晦,日有食之。
京師蝗。
或上言:“民之貧困以貨輕錢薄,宜改鑄大錢。
”事下四府羣僚及太學能言之士議之。
太學生劉陶上議曰:“當今之憂,不在於貨,在乎民飢。
竊見比年已來,良苗盡於蝗螟之口,杼軸空於公私之求。
民所患者,豈謂錢貨之厚薄,銖兩之輕重哉!就使當今沙礫化爲南金,瓦石變爲和玉,使百姓渴無所飲,飢無所食,雖皇、羲之純德,唐、虞之文明,猶不能以保蕭牆之內也。
蓋民可百年無貨,不可一朝有飢,故食爲至急也。
議者不達農殖之本,多言鑄冶之便。
蓋萬人鑄之,一人奪之,猶不能給;況今一人鑄之,則萬人奪之乎!雖以陰陽爲炭,萬物爲銅,役不食之民,使不飢之士,猶不能足無厭之求也。
夫欲民殷財阜,要在止役禁奪,則百姓不勞而足。
陛下愍海內之憂戚,欲鑄錢齊貨以救其弊,猶養魚沸鼎之中。
棲鳥烈火之上;水、木,本魚鳥之所生也,用之不時,必至焦爛。
願陛下寬鍥薄之禁,後冶鑄之議,聽民庶之謠吟,問路叟之所憂,瞰三光之文耀,視山河之分流,天下之心,國家大事,粲然皆見,無有遺惑者矣。
伏念當今地廣而不得耕,民衆而無所食,羣小競進,秉國之位,鷹揚天下,鳥鈔求飽,吞肌及骨,並噬無厭。
誠恐卒有役夫、窮匠起於板築之間,投斤攘臂,登高遠呼,使怨之民響應雲合。
雖方尺之錢,何有能救其危也!”遂不改錢。
冬,十一月,司徒尹頌薨。
長沙蠻反,寇益陽。
以司空韓縯爲司徒,以太常北海孫朗爲司空。
孝桓皇帝上之下延熹元年(戊戌,公元一五八年)
夏,五月,甲戊晦,日有食之。
太史令陳授因小黃門徐璜陳“日食之變咎在大將軍冀”。
冀聞之,諷雒陽收考授,死於獄。
帝由是怒冀。
京師蝗。
六月,戊寅,赦天下,改元。
大雩。
秋,七月,甲子,太尉黃瓊免;以太常胡廣爲太尉。
冬,十月,帝校獵廣成,遂幸上林苑。
十二月,南匈奴諸部並叛,與烏桓、鮮卑寇緣邊九郡。
帝以京兆尹陳龜爲度遼將軍。
龜臨行,上疏曰:“臣聞三辰不軌,擢士爲相;蠻夷不恭,拔卒爲將。
臣無文武之才,而忝鷹揚之任,雖歿軀體,無所云補。
今西州邊鄙,土地脊角,民數更寇虜,室家殘破,雖含生氣,實同枯朽。
往歲幷州水雨,災螟互生,稼穡荒耗,租更空闕。
陛下以百姓爲子,焉可不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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